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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章帝建初二年(公元77年)四月二十一日,疏勒国赤河城。
黎繁大军西犯温宿国的王治温宿城时,人在疏勒国东北疏勒州赤河城的班超仅仅三天后,便得到探马禀报。黎繁的动向有点怪异,这让他觉得不同寻常。
温宿国再降龟兹国后,呼衍獗仍公开呆在姑墨国石城外的王帐,黎繁手握整整一万精骑却既未南下赤河城又不返回姑墨国王治,而是伫兵扎营于姑墨水(注:即今阿克苏河)西岸山根,仅派前军在尉头城放出了警戒线,公开摆开了一付随时南进的架势!
班超迅速令胡焰、权鱼、纪蒿各条线下的敌后斥侯,抓紧查明呼衍獗的真正动向。并下令疏勒国各州开始坚壁清野,准备迎接黎繁进攻!
但疏勒国的各州、各城和集结在赤河城的疏勒军各营,都未当回事。跟随汉大使与龟兹人斗了这几年,疏勒国各州吏民忘了当年北岭城、赤河城城破被屠城的血腥记忆,现在心里似乎已有了底气。疏勒国城防体系已成,各州城池城高墙厚,龟兹军队一来,马上“坚壁清野,闭城坚守”,龟兹人便只能打道回府。
再说,呼衍獗刚刚率三万大军无奈退兵,还把他的金顶王帐搬到了姑墨国的石城外,此时派黎繁率万余大军重来。呼衍獗三万人都难奈赤河城,黎繁万余人怎么可能啃得动疏勒国?
大胜之后,全民麻痹,现在是最危险的时候。班超、灌藉惴惴不安,灌藉连续向姑墨、龟兹国派出探马,侦查呼衍獗真正动向。班超则令国王成大连番向各州、各城颁布敕令,严令各州克服麻痹思想,准备迎敌!
阴历四月二十一日后半夜,两名斥侯带伤返回,并救回一个负了重伤的“牧民”。斥侯禀报,当时三名“牧民”在沙漠上被龟兹国的巡哨小队追杀。两名“牧民”被杀,此人后背中箭,并趁着黑暗借助沙堆掩护向西疾驰,两名龟兹人在后急追。如果不是汉军两名斥侯及时赶到,并拚死救出他,他定然逃不脱追捕。
中军众将都被惊动,都匆匆起来了,奔来大帐。
“死士?!”这个“牧民”肩背后的箭伤并不致命,分明是为防止信使被俘虏后熬不住刑而提前服了毒药,现在毒发致死。胡焰令斥侯至马神仙处包扎,便与灌藉、华涂亲自搜查“牧民”已经变黑的遗体。
这个“牧民”肯定是汉军敌后斥侯的信使,如果没有重要情报驰送,不会这么不顾性命。可此人被救回时已经毒发气绝,华涂、班秉、班驺将他身上的胡袍、胡靴、狗皮帽全部扒下,汗水、血水令贴身襦衫紧紧裹在身上,气味醺人。但灌藉亲自一点一点地查找,用尖刀挑开靴底、挑破胡袍,也未找到一丁点线索。
灌藉气馁了,他下令班秉找出一套胡服,想收殓并安葬这位殉国壮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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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千里东进
“难道是口信,这如何可能?!”蒙榆又胡乱检查了一遍死者臭哄哄的脏衣,围着光溜溜、血肉模糊、已经慢慢变黑的遗体急得乱转,却无从下手。
一行有一行的规矩,敌后斥侯过着刀口上舔血生涯,派出信使传口信时,一般信使行前会吞食毒药。如果不能在规定时间内将信送到,便会毒发身死,信息也就随之被带入地下。对重要信息,敌后斥侯会派出多路信使,以确保信息送达。
这一次看来太过紧急,敌后斥侯只派这一路信使。胡焰和肖初月是干“细活”的沙匪出身,他们依然在仔细检查已经发黑的尸体。见蒙榆在旁边捣乱,肖初月不满地看了他一眼,嘴张了张话到嘴边又忍了回去。
夫人锦娘同为汉使麾下战将,却对蒙大侠有勇有谋、危难时刻屡屡力挽狂澜赞赏有加,崇敬得无体投地。蒙榆夫人远在鄯善国,锦娘对蒙榆便略多了些关照。这让身为丈夫的肖初月心里很不是滋味,对蒙榆充满了醋味和危机感,心理上也就多了一份嫌弃和防范。
班秉已经拿来了一套干净的胡服,正要收殓,“慢着……”胡焰却令班驺打来清水,将死士遗体上的血渍一点点擦洗干净,又用手仔细检查了口鼻和肛门,再从头顶乱发开始,一点点检查遗体表面大大小小的伤口。功夫不负有心人,他终于在遗体右小腿肚子上,发现一条用细线缝起的小伤口。伤口太小,如果不细心还以为是被矛划了一下,根本不易发现!
他用牛耳尖刀轻轻挑开缝线和皮肉,流出的血已经变成脓黑色。又用刀尖仔细拨开红红白白的肌肉,竟然从血肉中挑出一小卷肉糊糊的肉卷。肖初月接过,细心地在盆中水里洗净、擦干,再慢慢剥开表羊肠衣,里面原来是用干羊肠裹着的拇指大一小块羊皮书。
众人惊讶地看着这一切,胡焰洗净手上血渍,用干麻巾擦干手拿过,凑到灯前看了一眼,便急呈递一直坐在案后的班超。
原来,这是一小块干燥的羊皮书。它的正反两面用针尖小隶写着两行汉字,“联军三万五,役夫两万,辛巳(注:即阴历四月十五日)袭于阗。芨羊。”
果然是于阗!班超看完,将羊皮书递给旁边案后的淳于蓟。然后先起身正了正头上小冠和身上的禅衣绛裤,走到地上的死士遗体前,躬身长揖,并下令中军厚葬壮士!
淳于蓟、蒙榆等众将也都向壮士遗体长揖默哀。华涂带着中军刑卒迅速为遗体仔细更衣收殓,并用毡毯裹好,移至他帐,待明日天明后安葬!
形势陡然严峻,淳于蓟手拿羊皮函长长地叹息一声,“要紧关头,竟是这个叽喳喳、刺喇喇小野丫头,救了吾使团,救了疏勒、于阗国哪……权大人谋虑长远令人钦佩,小东西孤身匿延城,不知过得如何……”他的叹息和言语中充满思念、担忧和挂怀!
“是啊,看来这丫头在龟兹混得不错。记得那次惩罚陈祖成,小东西下手真狠哪……”田虑也感叹道。众将无不感慨、思念,此刻那个口头不饶人、手脚功夫过人、干练狠辣的可爱身影,都索绕在众将脑际!
那还是在太华山练兵岁月,二十五个胡人女卒便是一道亮丽风景。当时小*陈祖成淫心难遏,他不敢打女卒心思,竟然偷偷钻进宋母帐内,对宋母的小侍婢、十二岁的小水仙儿上下其手。这事让蠕蠕、芨羊等众女卒发现,陈祖成被她们捆翻,每人都抽了十鞭子。蠕蠕和芨羊下手最狠,打得陈祖成皮开肉绽!
此后从太华山到凉州大营,陈祖成见蠕蠕、芨羊便躲得远远的,更别说招惹她们了!
众将被淳于蓟严令回帐歇息后,中军大帐彻夜灯火通明,西域汉军必须在最短时间内,找到改变战争进程、并夺回战争主动权的突破口。
对一支军队而言,被人牵着鼻子打仗,是无能、是失败、是莫大的耻辱!现在,北匈奴人再一次让班超、淳于蓟面临艰难选择。不,其实已经没有选择,他们似乎只能按照对手战前预设的战争进程被动应战!
班秉、班驺端着烛台照明,班超、淳于蓟、蒙榆亲自手拿木尺,在一一丈量从赤河城至拘弥河古道、北河至黑沙城绿洲、黑沙城绿洲至宁弥城、宁弥城至于阗国东城,以及可能爆发激战的各要点互相之间的距离。
他们每量完一地,胡焰、灌藉和从事们则用算筹在案上摆了十几案,一一计算距离、行军时间和各城池敌我战力、粮秣储备等对比,周令、肖初月则将计算结果一一记录下来。慢慢的,拨开迷雾,敌我双方态势渐明,宁弥城这一被呼衍獗忽视的战略要点,摆到了众将面前!
这是一个关乎全局的不眠之夜,班超最后一锤定音,即西域汉军将出敌不意,直出宁弥城,争取将北道诸国联军的鼻子重新牵到西域汉军手上!
天明之后,天起风了,赤河城上空弥漫着黄蒙蒙的沙尘。一夜未眠的班超在中军大帐内升帐,命胡焰迅速派出驿吏,“令北岭州北岭城、东疏勒州的勒丘城、疏勒州的疏勒城,倘遇敌攻,要‘固守坚城,坚壁清野,寻机歼敌!’疏勒军驻守东北疏勒州赤河城,只要赤河不失,黎繁便不敢放手围攻盘橐城!”
环列帐下的众将,都震惊的看着主案后坐床之上的班超!
过去班超很少下这样的命令,但这一次他说得十分明确:即各州要以守城为主,待主力在于阗国粉碎呼衍獗进攻后,再回军对付黎繁偏师!经过几年不断重建,现在疏勒国已经成为堡垒国,各城城高墙厚。龟兹、焉耆重骑擅野战而不擅攻城,如果各州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