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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是这样简单谁都晓得的手段,却偏生好用。且好用得厉害。
即墨清落下杯盖,于是瓷杯与之碰出清脆一声。
他摆着桌上一局棋,胡鼎看不懂,却也不多加言语。他只瞧着他缓缓落子,动作极慢却极稳,落子之前似有诸多考虑,但落下之后,却再不去看,而是专注于下一步。
“倒是有些意思,将军如何想的?”
胡鼎灌一口茶水,像是有些焦躁:“如若真要拒绝,便需要一个理由应付对方,而若要去应下,我也需要一个理由说服自己。这样的手段,忒叫人心烦,虽说战场无情厮杀,而人命关天,死伤是最要不得的事情。可他们这样做,倒真不如真刀真枪对一场,也不至于叫人发虚,没个底啊。”
即墨清虚一虚眼,自顾着拾起几枚被困住的黑子。
“说来,那帖子上可有时说明相邀何地?”
“不曾。”胡鼎摇了摇头,“对方的意思,似乎是由我们来选地方。”
拾子的动作一顿,即墨清挑眉。
“哦?看起来倒是磊落。”
以杯盖拨开浮茶,那杯子只是普通的白瓷杯,茶亦是粗浅,可被那人捧着捧着,却也叫人觉得似是精贵之物。即墨清轻啜一口,眸底光华一闪。
可对方越是磊落,此举便越是有深意,因这表示对方胜算极大。
据他了解,棣军新将桓梡乃是前将领桓施胞弟,与桓施相似,他亦是喜战好事之人,且因昊山一战,对覃军尤其是他,心怀憎意。较之桓施,他甚至更多几分阴兀嗜杀。这样一个人,他真的愿意主动请和么?
不过,既然对方已经做好了准备,那便说明不论他们如何应对,对方都有后手。行军之中,失去主动权是一件可怕的事情,却远不比自乱阵脚更撼人心。如今对方既已出手,他们唯有稳住心思,沉着以对。事情在定下之前一切皆有可能,如若在事前推算不出对方意欲如何,那便做好准备,在对方出手的时候寻找漏洞,趁机而为。
既是如此……
再落一枚白子。
“四子才识浅薄,不过侥幸谋得几次小胜,承蒙将军抬爱,荣幸之至。倘若将军信任,依在下愚见,此番棣军相邀,将军不防应下。”
即墨清不疾不徐,托着茶杯的左手处,尾指断裂的痕迹依然。
失去一指不是什么小事,若将其是寻常人身上,几要被人嘲弄,道其非残即废。可男子却是一副温雅模样,他的谦和来自于他的强大,不论是内心还是力量或是其它意义。是以,他从不将其放在心上,而因他自身如此,旁人自然也就难得注意。
久而久之,谁也就都忘记了,忘记了他曾在战场之上被人削去过那样一截小指,忘记了他的身上也还留着那样多的刀疤,忘记了,他也是血肉之躯,也是会伤会痛同他们一样的人。是此,在看见的时候,才更叫人心惊。
目光只在那断指处停了须臾时间,胡鼎抬眼,像是从不曾在意。
“应下?”
“是。”即墨清笑意浅淡,眸色却坚定。
顿了顿,胡鼎皱了眉头,食指与中指并在一起,微微曲着,一下一下敲着桌面。
良久,他像是做了什么决定,于是侧目对上即墨清的眼眸。
“好。”
单单一个字,极轻又似极重,落下这安静的屋内,掷地有声。
身而为将,胡鼎早过了亲信于人的意气之时,对于什么时候,都需得考虑周全,尤其此番事关军中事关昆嵩。可在他来寻即墨清的那一刻,便已经证实了,他是信他的。
棋盘之上的黑子步步逼紧,而白子已是张弛有度。即墨清瞥一眼棋盘,旋即移开目光,微微笑笑:“四子定不辜负将军所信。”
于是,后事史书中赫然有名的“嵩赤之晤”,就在这样的情形之中定下。
虽说桓梡看似磊落,将地点交给胡鼎来定,但这定地点,也并不是一件随意的事情。如若近于对方,怕他们难得动作,而若距昆嵩相近,又怕殃及百姓。对方摆明了是有信心,你在哪儿他都能有所行动。可既然对方都这么说了,能多对自己有利一些,当然不能轻易推辞。
最后,双方会面的地点,最终定于昆嵩城郊与棣国塑峻的交界之处,赤霞山旁。
那儿是个开阔的地方,算是“通”形地域,属敌我可往,易进易退之处,那儿最是好作战,也最不好作战。因双方皆埋伏不得,如若真要在那儿对上,一是看实力储备,一是看作战谋略,就前者而言,棣军自有优势,可棣国多蛮,重谋却少,要论后者,即墨清较之桓梡却是绰绰有余了。
且此番会晤是对方提出的,要乱了平和,对方也要背上不好的名声。
两厢权衡,那儿倒是安全。
可讲是这样讲,若哪一方真有个万全之策十足把握,能战个全胜,谁还会管你有什么动作,哪里还管的了什么安不安全方不方便?左右立场不一,我就是强大,就是要来侵占你的领土,对于我国而言,我是胜利一方便是为国争光,你又能怎么样呢?
即墨清最后看一眼棋局,随后一颗颗捡起棋子,放入棋盒。
棋子入盒的声音很是好听,像是敲在人的心上。
他的眼眸如漆,如墨黑棋子,幽深却亮。
久未与人对弈,一对上,便是这样有意思的棋局。
呵……
即墨清笑意微冷,唇瓣微动,唇形启出无声的字形。
他念的是,桓梡。
………………………………
第一百六十七章:葁亚之
捏了捏孩子的小手,停一停,欢颜发了一会儿呆,又捏了一捏。
那个孩子生于去年初春,二月初十时候,转眼都快一年了,却始终没个正式的名字。她不愿在书信中问他,总相信他很快便会回来,也总觉得这样的事情还是当面商量最好。是以,家书中,她从不曾提,而他竟也就从没问起。
虽不愿与他在书信中商量,但她其实很希望他能问一问,这样,她才好借着他的话顺着往下说,说“等你回来,我们一起好好的为她想个名字吧”或者“你觉得她叫什么比较好?信里说不清楚,待你归家,我们一同查一查吧,看女孩子的名字用哪个字更适合”。
这样便可以问他什么时候回来,这样才不像是催促,才能不显得急切。
可他很少问那个孩子,他只问她如何,日常如何吃睡如何身子如何有无不适,天寒了,他告诉她需要多加衣服记得叫随侍多添几个火盆,天热之时提醒她少吃冰糕不要贪凉受寒,季节过渡时候,他说,便是没有胃口也要喝些白粥吃点小菜糕点不宜吃得过多主食切不可忽视,毕竟身子重要。
实在啰嗦的很。
可那些关切的言辞,每每看到,欢颜还是觉得开心。
只是,时间久了总还是有些郁闷的。
那个人啊,真是烦人,连孩子的名字都忘记问,只想得到这些日常琐事。她想,他一定很忙很累,不然才不会连孩子都没有想到。
她一直坚持等他回来再给孩子起名字,一年里边,都只唤她茗儿。
茗儿。茶是林镇的传统,而林镇是他们之间最好的回忆。
想着,她微微笑笑。
逗弄着孩子的女子眉目秀美,经过一年,她早褪去了孕时的圆润。而今的她,较之从前精怪不减,反而更添灵气,只是俏皮中加了几分温柔意味,眼底也总带暖意,从没失过。
从没失过,却除了一个时候。
皱眉,凝眸,女子手中的拨浪鼓就这样落在地上,鼓面破了,中间的年画娃娃于是失了模样,只剩下残损的画面,里边落了镶了珠子的绳,只是再摇不出声音。欢颜抚额,面上几分挣扎,像是痛苦,只是大概可以忍受,因此,她只是轻轻咬唇,没有发出半点儿声音。
良久,她终于放松下来。
白皙的手指自额间顺着脸侧滑下,女子抬起头来,一双眼像是有些冷,动作却轻柔。她给茗儿掖好被角,旋即站起身来,整理了衣襟,不久走出门去。
蛊虫异动,是那个人唤她的方式。
朱心提气而跃,起落于檐上,衣袂翩飞如素,树叶落在她的发间,不一会儿又被薄风吹去。而她似无所觉,始终只是眉目肃然,面上说不出的凝重。
她心知,那个人在此时唤她,只会有一个原因。
任务要开始了。
两将相会的日子定在二月初十。
去年的那个时候,棣国大将桓施死于昊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