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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庆吉首先打招呼：“二杆子，出院啦？也不言语一声，去接你。”
孟庆林说：“张万银想打死我，二杆子的命还长着哩！”
孟庆吉指着张万银家老宅上那棵千年老榆树说：“包青天庇护了老张家千把年了，也该庇佑庇佑咱老孟家了。”
“可不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总算转过来了！”孟庆林说完，开心地问：“听说张万银要被法办判刑，真的？”
“那还有假？”澥大瓜接嘴说：“谁让他贪污的那么多呢？”
“三大员也都没有好下场！”
“退赃、免职、丢人，往后哇，只有他们夹着尾巴做人了。”
“对，让他们人老几辈都翻不过身来！”
孟庆吉接腔说：“上辈子的事，与下辈人啥相干？”
孟庆林看了看孟庆吉，又瞅了瞅澥大瓜，取笑说：“我说句话嫂子别怪，庆吉哥真是墙头上的狗尾巴草，到这时候了还在为人家操心。”
孟庆吉正要出口反击，老学校到了。抬眼望去，破烂不堪的校园里挤满了人。孟庆泽、鲁汉他们早已在院子中间了。相互打过招呼，各自找位子坐下。孟庆吉特意给孟庆林搬来几块砖头，因为他的伤还没有彻底痊愈。
孟庆喜夫妻俩姗姗来迟。女人一脸的桃花色，打扮得很是入时，相比之下，她男人却有点儿邋遢，头发蓬乱，不修边幅，像是刚刚起床没有来得及洗漱的样子。
澥大瓜看了，突然想起前天受到张桂花的取笑挖苦来，也回奉说：“桂花啊，夜里加班加过点了，瞅瞅把喜子兄弟累的，走起路来弯腰躬脊、殃儿唧的。”
张桂花毫不怯让：“嫂子脸上有点不对头，你们快看，大伙快看。”
澥大瓜莫名其妙地摸摸脸：“我的脸咋啦？”
“眼下有两道深沟沟。”张桂花说，“男人不爱，女人哭坏。你这两道沟沟是不是哭出来的？”
“……”
在大伙儿的期待中，张为民、唐镇长、刘刚等镇领导到了。今天的事实见面分三个步骤进行。首先分别约见张万银和他的三大员，让他们分别在自己的错误事实材料上签字认定。第二步，向乡亲们公布调查组的事实调查材料，给乡亲们一个说法，然后报上级定夺。第三步，宣布镇党委的决定，任命孟庆恩出任桑榆村村支部书记。
张为民这一招，先不说做法合不合法，程序有没有问题，也不说这道会议是否是不伦不类，最起码的效果是能够快刀斩乱麻，能够稳住人心，能够使村工作尽快步入正常化轨道。
九点多钟时，按照预计的议程开始了。镇领导分别在几个破旧的教师住室里做谈话前的准备。张万银、张桂先、刘兰香陆续来了，唯有张有发不曾来。刘刚派人去找，回来说他家里是铁将军把门——没人。知道内情的人又说，翠儿嫌丢不起人，回娘家去了。
刘刚问：“谁是翠儿？”
有人答：“翠儿就是张有发的老婆。”
刘刚又吩咐几个村民去寻找张有发。昨天，刘刚特意找张有发谈过，让他丢掉一切思想顾虑，勇于承认自己的错误，大胆揭发他人的问题。在刘刚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的思想工作中，张有发完全接受了刘刚的要求，并且答应今天按时到达指定地点，配合组织说清一切问题。现在张有发没有按时到来，许是有极其特殊的原因耽误了。
张为民说：“咱们边做边等，开始。”
……
这个不伦不类的会议正在进行中，突然有人跑来破着嗓子报告：“不好啦，不好啦，张有发自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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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一了换百平（18自杀）
18、跳潭自杀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在场的所有人大惊失色。一切活动都停止了下来。张为民马上转换角色，组织力量去救人。
张有发怎么就自杀了呢？
他的自绝是有思想动机的。他害怕与调查组、与镇领导、与群众见面，害怕自己的嘴把握不住，害怕心口疼痛发作。与其那样，还不如干脆死了得了。现在这形势，迎合了人们常说的四个字：一死百了。只有自己的“一死”，才能换取自己和他人的“百了”。
他打发老婆翠儿先回娘家去，然后在家里呆呆地坐了一夜。凌晨时分，他儿子和闺女好像商量过似的，一前一后给他打电话来，话题都是围绕着上访告状，查账，有无问题，注意身体之类。天快亮的时候，他锁了门，把钥匙放在老地方，独自向小沧河走去，一路上躲着别人，跟做贼似的。
其实，路上根本没有人。
他顺路来到张万银的老宅，仰首凝望着高大粗枯的古榆树，叹息说：“千年老榆树作证，我张有发愧对桑榆村的父老乡亲，愧对所有的人，惟有以死而谢天下了。”
祖祖辈辈的人都说，这棵古树是包拯亲手栽种下的，是一棵万人景仰的神树。他想起了这棵古树的传奇故事。
相传，包文正栽下这棵金钱榆后，巡查任务完成，带着部属回京复命去了。湍州知府景仰包拯的威名，特意来到树下拜念，年年都来，且在榆树长榆钱的时候。
知府大人那天又来拜念，正巧遇到有人拦轿喊冤。知府大人在这棵树下公开断案，希望包文正栽下的神树验证他的公正清明。
告状的人说，有人偷了他的西瓜，家人被打成重伤。被告却说没有偷，对方的家人也是自己不小心撞伤的。
知府大人知道神树在人们心中的神圣位置，要借神树巧断案子。知府大人燃香叩首一番，故弄玄虚地说：“本官已与包大人神会过，包大人说，原告被告一律站在神树下，蒙上双眼，说真话的人头上会落金钱，说瞎话的人头上会砸石块。你们原告、被告双方都站在树下，由乡亲们作证，看看谁说的是真的，谁说的是假的。”
早有人把原告、被告的眼睛蒙住了，一个拉到树东，一个拉到树西，接受神树的检验。
也奇怪，说时迟那时快，天上突然刮起了大风，乌云滚滚，惊雷震天。哗啦啦，狂风裹着沙石、柴草扑过来，吹打在原告、被告身上。树上的榆钱也纷纷飘落下来。
原告站在原地没有动，被告却害怕了，扑嗵一声跪下说：“我说的是瞎话，我偷了西瓜，我愿意赔礼道歉给人家治病。”
这件事以后，神树的名声就传扬开去了，每逢佳节吉时，或是谁遇到凶祸难处，人们都要来树下许愿祈祷。有甚的，贫穷善良的人来祈祷，总能接到树上掉下来的金钱，盗贼恶徒则往往被树上掉下的飞石砸伤。
三年自然灾害期间，这棵神树结的榆钱最多，人们采了一遍又一遍，榆钱结了一茬又一茬，救活了不少的乡亲。“三秀才”没少上树去捋榆钱，谁要是饿花了眼，另两个争着把榆钱捋来，争着往他嘴里塞。
他又想起，孟庆恩刚被吸收进村班子时，三秀才相约来神树下磕头许诺的事情。焚过香，磕过头，他们三人一起盟誓：
三人一条心，
黄土变成金。
为了桑榆村，
臂膀要抱紧。
甘愿吃大亏，
宁肯享清贫。
小村不致富，
永远不收心！
只可惜，那时的豪言壮语再也无法实现了。
张有发远远地跪下去，朝着古榆树磕了三个响头，心里叨念着：“神树啊，我可咋办？快给我指条明路啊。神树啊，您咋不时时刻刻提醒我呢，让我犯下了这么严重的错误。神树啊，我今天就跟您拜别了，我张有发枉活了一辈子，糊里糊涂活了一辈子，罪孽深重地活了一辈子，死不足惜啊！”
他慢慢离开这个包青天的象征，没有抱怨任何的人，怀着无限的愧疚和悔恨，爬上了小沧河河堤，来到了小沧河最深的地方――老鳖潭。
他站在潭边发愣。
晓风清冷异常，潭水平静得吓人。依稀中，一层薄雾从水面上袅袅升起，笼罩着水面，掩藏着下面的深不可测。
他又想起了村里的“三秀才”。
小时候，三秀才相约来老鳖潭洗澡。不识水性的张有发快要淹死了，是张万银和孟庆恩不顾自己的生死，合着把他给救出了水面。如今，为了保全自己，也为了张万银，只有跳进潭里求得一死，算是报答他二人的救命之恩了。还有孟庆恩，他听说乡亲们力荐孟庆恩，镇党委、政府已经做出了决定，让孟庆恩做村支部书记，事实面见之后就要当众宣布。他希望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