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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儿，明天咱干啥？”
“明天一早，咱还去桥头蹲着。”
“那，调查组一个劲儿的不下来咋办？”鲁汉不自觉地又抓了抓光脑袋。
孟庆泽道：“老汉我自有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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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针尖对麦芒（12见人就发钱）
12、滥发封口费
张万银去找赵副市长不太顺利。打手机不在服务区，在人家小区附近守候了一夜也没有见着。第二天去市政府找，依旧没有音信，遂悻悻而归。回到小沧河，他在桥头上看见许多村民。他生怕被人拦住，踩大油门冲了过去。回村里只有那一条道，不冲还真的不行。他从倒车镜里看见孟庆泽正在跟众人指指点点，心里暗自庆幸，他们根本没有注意他的车子。
张万银前脚上了红楼，刘兰香却后脚跟来了。
张万银问：“封口费发得怎样？有没有效果？”
“发了，一律是重点户的重点对象。老头儿老太太们都说愿意跟自己的家人言语一声，不让他们再胡闹。”
“这就好。”张万银松了一口气。
刘兰香却焦急万分地说：“好个屁！听人说啦，孟庆泽在桥头聚众，扬言要去省城。”
张万银脑门上的青筋又立即暴起，他丢下黑皮包说：“我咋说他们在桥上呢，原来有大阴谋。无法无天了，简直是无法无天了。他们去省城，是想火上浇油。喊上张桂先，快去把他们截住。”
刘兰香一脸畏难地说：“恐怕不行。已经与他们形成水火不容，谁还会听咱们的？去了非但于事无补，反而自找麻烦。”
张万银眼一瞪：“你说咋办？”
“再去各家做做工作。”
“中，你快去办。”
“可是，钱已经发完了。”
张万银从黑皮包里又摸出一些钱来：“孟庆泽的老母亲、鲁汉的妈、孟庆喜的妈和孟庆吉的老婆澥大瓜，发钱要看准对象，给那些能拿住他们的人。不过要少发，发多了会让人起疑的。说话要拐着弯子说，不能巷道里扛竹竿直来直去。”
刘兰香顾不上去喊张桂先，这次她也不想让他参与。这女人按照张万银的吩咐去办事，还创造性地发挥了她的特长，把大张换成小票，一把钱塞进人家手中，声泪俱下，苦口婆心，外加她在计划生育中给他们亲戚邻居做的好事行的方便。几下子过去，女人们纷纷去了桥头，死拉硬拽地把家人拖了回去。
刘兰香完成任务回去复命，张万银才长吁一口气。看着她因为胜利而泛起的满脸的红潮，张万银说：“你可去洗个热水澡，这两天怪辛苦的。对啦，你男人打工在外，不给家里寄一分钱，你又拖儿带女，还要看你婆子的脸色。有困难就说，有老张呢，老张我不会轻易就倒台的。等你男人回来，就给他离，咱们名正言顺过一家。”
刘兰香轻斥一声道：“纵然我能离，你能吗？强子愿意？你老婆愿意？这事还是先放放，眼下先过了这个坎儿再说。”
张万银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这几年为了刘兰香，他的儿子强子出门上大学，几年不回家，春节也不曾回来。老媳妇回了娘家，曾经带给他话来：既然失去了夫妻情分，长疼不如短疼，咱就离婚。……眼下，除了一栋值钱的红楼，除了眼前这个关系不清不白的女人，他失去的太多了。
刘兰香去玻璃门内洗澡的时候，张万银做了一件大事。他给赵副市长的电话打通了。张万银把情况作了详细的反映。赵副市长原先在小沧河干镇长时，与他关系很铁，二人甚至在酒桌上结过金兰。赵副市长为他出了不少点子，并保证帮他度过难关。
他的心境一下子宽阔了，看着玻璃门上移动的一幅生动的画面，听着里面清脆悦耳的水声，他的眼前浮现出小沧河河滩芭茅丛里那个永不磨灭的一幕。
刘兰香裹着厚厚的浴巾走出来的一刹那，他扑了上去。
刘兰香拒绝了他。她的心里始终有个结，始终觉得愧对自己的丈夫、孩子，也愧对张万银的家人。她甚至想彻底摆脱他，回到自己丈夫身边，回到一双幼小的孩子身边，可是她却始终没有勇气。人间的柴米生活，应该遵循一个约定俗成的自然法则。她是以自己叛逆的性格违背了这个法则。违背了法则，是要付出巨大代价的。她觉得，随着调查组的即将到来，她所要付出的代价，随之也要实现了。
她从话题上转移他的注意力：“老张，尽管赵副市长答应了，咱也不能掉以轻心。张桂先口无遮拦，放出去的风声不少。张有发不把账目给弄明白了，也是后怕。”
张万银道：“张桂先我不怕。他贪占的算起来比我张万银要多得多，他心里明白着呢，他敢玩火**？张有发是一个老会计，只要他活儿做细致，出不了大问题。老张倒觉得放不下心的是你。计划生育可是个热门，计生款是个焦点，最容易被盯上。上头有规定，五千块就可以拿办了。”
刘兰香立刻吓出了一身冷汗。她几欲掉泪地说：“老张，我怕，怕死我了。”
“不怕，有我呢。老张先给有发打个电话，催促催促他手脚放快点，不要自己屁股擦不净，还要臭了别人。然后呢，咱再好好合计合计你的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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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针尖对麦芒（13挑灯冥想尽烦恼）
13、挑灯冥想尽烦恼
夜幕下的湍州市。农行大厦顶部的大钟楼里的钟锤敲响了凌晨的钟声，飘过子夜的小城，越发显得深夜的清冷静寂。
市政府大院里，信访局局长办公室里却亮着灯光。
秦局长揉了揉脑袋，张开双臂活动活动腰肢，复又俯下了身子。他的眼前是一堆堆的信访卷，手头上是孟庆泽呈送给刘刚的联名签署的告状信。
他并不对桑榆村这份上访材料感兴趣。对他来说，这是司空见惯的事情，因为他的案头堆积起来的信件，大都是这方面的，有的反应的问题，比起桑榆村反映的情况还要严重。他所关心的，也令他头疼的是，作为一个信访局局长，不要被接待信访查案的事务缠了身，应该透过上访告状的现象，纵深剖析农村基层存在这些问题的根源，并寻求解决问题的好方法。
他对这个课题的研究，已经有很长的时间了，却始终理不出头绪，怎么也查不到根源之所在。他习惯地摘下眼镜，揉了揉大眼角，捶了捶酸疼的脊背，转过头呆呆地看着办公桌旁的电暖扇。
电暖扇无声地摇着头，散发出的暖和的红光，照得他过早花白的稀疏的头发和布满细密皱纹的脸庞，渐渐地由红变黑，再由黑变红，有间隔的变换着。
他休息片刻，又俯下身子看卷宗。慢慢地，几分愁苦爬上了他的眉头，两只眼睛似有愠怒的火光在跳跃。他仰躺进大圈椅里，凝视着灰暗的天花板，长长地叹息了一声，自言自语地说：“想我秦中和做信访局局长十余载，虽无行风走雨的权力，却也为民请命奔走呼号无数。可，可，可是，经济发展了，时代进步了，人民生活提高了，老百姓的上访告状却非但没有减少，反而成倍、成十倍，乃至几十倍地增长。什么事都要讨说法，进小市、跑大市，上省城、赴北京，唉！群众的心思咋就不能满足呢？造成这样的现象，又是什么根源呢？”
办公室的门被无声地推开了。周秘书托着一杯热开水进来，双手把杯子递到秦局长面前。
老秦似有觉察，低声说：“白天下乡跑了一天，早就交代你好好休息，明天还有明天的事情，为啥不休息？”
周秘书是一个白净小伙子，有使不完的精力，做局长秘书还兼小车司机。他满脸绽笑说：“秦局劳顿一天尚且夜不成寐，做秘书兼司机的，哪能贪图安逸享受？”
秦局长接过杯子，轻轻喝了一口。开水不冷不热，恰到好处，里面放了糖。他佯怒道：“我是糖尿病，不能喝糖水。”
周秘书笑笑说：“糖尿病人血糖正常时是可以喝的，有时候还需要补充哩。我今天给你加糖，是根据你那个糖尿病食谱搞的。”
秦局长放下杯子，指着桌对面说：“坐下，咱爷儿俩探讨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秦局尽管说。”
“你说，现在经济发展了，生活好了，……”
周秘书截住他的话，接下去说：“……时代进步了，为啥群众上访告状的却多了。秦局，是不是接着探讨这个您说了一千遍的老掉牙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