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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还是稍微吃点东西吧,糊糊也好,酪浆也罢,不然胃里没东西指不定会更难受。”
他如此一提,我才觉得,自己确实已经好几天没吃饭了。
不是我不饿,而是我。
“吃不下。”
我接过他给的水壶,提起便往嘴里灌。冰凉的水顺着食道灌到胃里,胃里空空如也,混着稀疏的胃酸一阵一阵地翻滚,最后终于倒腾不下,再一次吐了出来,吐得稀里哗啦的。
阿画看着我,无奈地摇了摇头,道,“吐出来也好,一直憋着也难受,你接着吐吧。”
他只当我是自己和自己过不去,吐出来头脑也清醒一些,好早一点认清一下现实。
若是所有的伤痛,不用闷在心里,也可以一并吐出来,那该多好。
我后来整理门牙遗物的时候,在他的木雕枕头里面发现了一只蓝宝石戒指,看那式样约莫是从晋阳的粟特人手上买来的,满满的西域胡风质感,上面还依稀雕了一只小鹿。
我记得徐显秀也有一只和这个差不多的,只不过他那个是黄金的戒托,阳光一朝比较耀眼,先前出征的时候我有瞧见过。
一想到这戒指可能是门牙给他那未过门的媳妇准备的,藏在枕头里谁也不给看,我就有点止不住得心酸,想想一切似乎也都回不去了,而我其实什么都做不了。
门牙的遗愿,我也做不了。
此生若是什么时候能去一趟平阳,一定得把此事给了了。
斛律将军的那只鸟,最后也没救回来,一并葬在了北邙阪上。据说斛律家的那个小公子哥恒伽,听闻这消息哭得可伤心了。可我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起,游云那家伙,若是知道了也是会伤心的吧。说起来自邙山之战之后,便没有看见游云那只小鸟,虽然知道她应该无事,但没见她在头顶上飞来飞去,心里空荡荡的,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我在帐子里睡了整整两天两夜,方才觉得有那么一丝清醒,一觉起来浑身酸软,走路都没劲了。
一回头看见阳世深和尉相愿依旧打着呼噜睡得横七竖八的,想来仗打完了没心事了,还不往死里睡,也是个难得的好觉。
大有九死一生活着真好的感觉。
说起来阳世深和尉相愿他俩在北邙山上跟着段韶将军以几百个人的兵力对抗周军,也是一场死战啊。凭借着段韶将军的智谋艰难取胜之后,又马不停蹄地支援徐显秀抵御达奚武的军队。
达奚武是何等的人物,几番杀得昏天黑地得一直到斛律将军干掉王雄迫使周军撤兵,才有机会喘口气,如此能活着回来大家睡在一个帐子里也实属不易,而此刻看着熟悉的战友还能睡在一起横七竖八的,心里仅两字,踏实。
那种让人安心的踏实之感,弥漫了整个军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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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阵之曲其一
果然阳世深在醒过来以后看到我的第一反应就是,艾玛兄弟你还没死啊,简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哈哈哈,前途无量啊哈哈哈哈,来抱一个。
相比较之下,尉相愿将军倒是很淡定地研究着,经历了这么一场旷日持久的大战之后,今天晚上该吃些啥。
果然是经历过大场面的人啊,到底和我们不一样。
“说起来你俩都没事,那殿下呢?殿下也没事吧?”
我记得我最后一次看见兰陵殿下的时候,他是提着马槊准备单挑宇文宪来着,也不知道结果如何了,我觉得宇文宪此人看着很狡猾也很难对付,不知道殿下有没有吃亏。
“殿下啊,你就别担心了,好得很!”尉相愿答完又开始刮糊糊吃,说得含糊不清地:“就差忙着庆功了吧。”
也是,邙山大捷,理应庆祝。
说起来,我在帐子里四下瞧了瞧,并没有发现陆尘那家伙,敢情那家伙没有从战场上回来嘛?那天我明明记得他应当是活得好好的呀?
我大叫一声不好,跳下榻便蹦跶着想跑出账外,但立马便被阿画摁了回来。
“跑什么跑,回去呆着去。”
阿画往我手上塞了一碗糊糊,严声命令我赶紧把它吃掉,一边数落我那么久没吃饭简直不把身体当回事,有辱他的医术,简直在探讨成仙之道。
我在阿画苦口婆心地叨诉把我从战场上扛回来是何等的不易的情况下,两三口就把糊糊刮完了。这不吃还不觉得额,一吃整个调动了胃的感觉,整个人都被饥饿感给笼罩了,结果饿得我整个人爬榻上起都起不来。
边上阳世深和尉相愿正吃得高兴,唾沫星子漫天飞,我没理他们,问阿画,陆尘呢,怎么没看见他,他不用休息吗?
“你有空担心他还不如担心担心你自己,就没见过你这么不要命的人。”
阿画一把扔了一张胡饼给我,然后一脸抱怨我们每次打完仗都把军医监累得跟丫头一样,从满是血腥气的泥地里扛回来也就算了,还得挨个检查有没有伤口需要包扎,换衣服什么的。军帐里几百号人,他和小席简直累趴。
阿画说,你们都得学学陆尘,人家不但自己跑回来,还扛了一个回来,这会儿正在军医帐里帮秦天大夫截肢呢。
我听得一愣一愣的,先前是完全没想到陆尘的体力那么好,说起来他高头大马的,都不怎么需要休息,敢情他们鲜卑人的体质和我们到底不一样啊。
“多亏了有陆尘,不然阳世深那么大个我哪里扛得动啦,我也就只能拖拖卫兰这种小身板。”
阿画撸了撸袖子,对着阳世深道。
“瞎说!老子明明是自己走回来的!”
“屁!你看到周军撤兵就直接趴地上睡着了!”
阿画一把抢过阳世深的碗钵,大有你再狡辩就不给你饭吃的架势
“敢情我也是被你扛回来的?”
尉相愿豪迈地笑了笑,一仰头提起鸡首壶灌下一壶酪浆。
“你是被丘林寂骑着马扛回来的,那个丘林,中军斥候,你还有印象不?”
我叼着胡饼想了想,不就是那个送信的姜寂明么,说起来邙山一战齐国能用的兵力都用上了,那个家伙,我当然有印象了。
“说起来他人呢?”
“自然是马不停蹄地赶回晋阳禀报圣上了,邙山大捷,也不知圣上会如何赏赐呢。”
阿画满意地点了点头,顺便把换下来的染血的帛布扔在铜盆里递给小席。
“说起来陆尘他还会医术?”
我嚼了嚼咽下一口胡饼问道,先前只知道陆尘那家伙家境不错,没想到会的东西也很多嘛。
“他不会,若不是秦天那里实在忙不过来,也不会让他去帮忙了。”
阿画说完此话,一把拉过我的手臂,撸开袖子开始上药。
说起来,若不是他提及,我都不知道我手臂上受伤了,浅浅的一道划痕,看样子大概是刀砍的。
说起来那时策马寻找斛律将军的时候,腿上有好几处箭簇的擦伤,当时没觉得啥,眼下一旦安稳下来,阿画一上药,便觉得浑身都痛。
我听得阿画此话微微一愣,伤员多得都要大家伙互帮互助了。说起来,邙山一战伤亡很是惨烈,光我齐折损的兵力,就已经庞大到难以统计了,虽说每个营都有军医,那秦天大夫岂不是要忙死。
“都要陆尘去帮忙了,那是有多少伤员啊,不行我也去。就陆尘那家伙粗手粗脚的,指不定帮倒忙呢。”见阿画上完药,我二话不说蹦跶下榻准备往外跑。
阿画老是说我呆不住,每次都不让他省心,其实仔细想想也是果不其然。
“你要是敢去!当心我不给你饭吃!”
阿画一把拿过我的胡饼,以此威胁。
说起来自邙山大战开始,我就没怎么啃过干粮,刚才那胡饼啃得简直感动得眼泪都快下来了。
阿画突然以此饼为要挟,说实话我是被他吓住了,整个人都吓到了,根本没想到他会对我的胡饼下手。
住手!你要对我的饼干什么!
放开我的饼啊!那是我的饼!
好了好了,放下放下,我不去还不行么。
于是万般无奈的最后,我还是乖乖呆榻上啃饼。
。
雪后初晴,阳光明媚。
说起来洛阳入冬以来,自我军驻扎邙山的前几个月下过雪之外就再也没下过雪。
我在帐子里歇了差不多有五六天的样子,歇到伤口都好的差不多了,起的茧子浑身痒痒。
帐外茫茫白雪铺天盖地,正如那年的晋阳城,一场生离死别之后也是茫茫的大雪,大雪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