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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相残杀。而这延续了三代人的杀戮到底有何意义，即便是胜了败了又有何意义，天下归何真的有那么重要吗？华夏正朔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殿下道我妇人之仁，周军窥我城隅，本就是眦睚必报之事，对敌人心存善念就是对自己留着杀意。
想来这乱世中人人命如草芥，轻如飞蓬，不知这乱世何时才能过去。
而今得以苟且偷生之人，也不过是上天的怜悯侥幸罢了。
我看见斛律将军下了马，一步步走过堆砌成山的骸骨，慢慢走到司马二的身边。
我不知道司马二是否还活着，亦或者是如同这战场上的茫茫众生一般，活着，只是曾经的代名词。
远方传来飘渺虚无的战歌，随着空旷的风声愈演愈烈，想来壮士出征前的战歌，向来都是将士们的镇魂曲。
不知什么时候，陆尘已经走到了斛律将军的边上，残阳勾勒出两人的剪影，在空旷的山谷中越发的肃穆。
半响，他抱拳道。
“将军！我军胜了！”
真的胜了嘛？
。
邙山脚下，宇文宪所部。
宇文宪似乎完全没有察觉到王雄所部已经全盘崩溃了的消息，依旧信心十足地想要拿下洛阳城，对于宇文宪来说，拿下洛阳不过是早晚的事。
齐国的军队十分彪悍，也不是轻易可以打败的，所谓兵法讲究排兵布阵。纵然宇文宪手上的抢步兵再厉害，对于齐国的鲜卑铁甲骑兵来说，周国的步兵其实起不到什么用处。
除此之外，宇文宪之前是完全没有想到的，就是他先前招惹的那个齐国的郡王相当的厉害。
不但追着自己跑了好几离路完全不带喘的，就连在马上运用兵器的技术也堪称了得，好几次都差点戳到自己的马屁股，大有一报先前之仇的架势。
自己不就是稍微轻佻了点，稍微轻敌了点。
原本宇文宪以为，他齐的皇室除了长得好看了点之外，并没有什么用，但如今真刀真枪地一较量发现，而此人貌似不太一样。
这邙山一战，真有意思，自己也没算白来。
宇文宪舔了舔嘴唇，驾着马转了个圈打算应战。
对方的实力迫使自己不得不认认真真地面对这场对决，稍有不慎便会输。
见宇文宪转了个身朝自己正面而来，高肃完全没有减速，策了马便迎了上去。
这世上能让他宇文宪认输的，貌似还没有几个人吧。
高肃抄起马槊便跑了过来，白马扬起一阵白尘。宇文宪见他一个马槊便打了过来，速度之快自己只能险险得避过，一回头发现高肃已经跑出去很远了。
再一次调转马头才发现高肃早已准备好新一轮的攻击，来人沉着脸，大有不战不休之势。
不太妙啊，虽然先前宇文宪只是想试探一下这位齐国的郡王实力如何，然而在过了几招之后却发现对方貌似是认真的，而且非常的难缠。顿时手心里便开始莫名其妙直冒冷汗，甚至连马槊都拿得没那么顺手了。
自己才没有紧张呢。
那家伙是叫高肃吧，有两下子。
宇文宪将手里的马槊换了个手，转了转手腕，提起马绳再次策马迎了上去。
两兵相接，修长的马槊刀口擦着宇文宪握着的长柄而过，泛起的银光闪过宇文宪的脸颊，发出悦耳的金属声。
叮。
宇文宪只觉得虎口一麻，眼睁睁地看着对方的兵器擦着自己的鼻尖而过，只差一根汗毛的距离，而自己即便用上了十分的力气，竟然也险些握不住马槊，看来对方的力气也不小。
这般冲击力，莫名得一身冷汗。
一个齐国名不见经传的小将都如此厉害，看来兄长想要拿下齐国一统天下的雄心壮志，实现起来貌似不太可能啊。
反正要想拿下齐国，若走邙山洛阳这一条路，这次肯定是走不通了，宇文宪在那一瞬间甚至都想打道回府和那帮弟兄老臣们重新研究研究该怎么打比较好。
怎么打才能不像眼下这般狼狈。
宇文宪原本觉得，自己好不容易上一次战场，一定得会会那个齐国有名的大将斛律光。当年同样是在北邙阪上，斛律金和自己的父亲，那是真刀实枪地较量的，斛律光作为斛律金的儿子，其威名丝毫不剪其父当年。父亲对于斛律家的评价，正如阴山山脉上翱翔的雄鹰一般。自己与斛律光，怎么说也是一个辈分的人，各自背负着自家父辈的使命，而今日都跑到邙山脚下了，不说亲手较量一番，若是见不上一面岂不可惜。想来我宇文宪也是宇文泰的儿子，怎么能不和鼎鼎有名的斛律家比试一番，向来斛律家都是周国的心腹大患，若不尽早除之，总归会生得一场心病。宇文宪觉得，大概斛律光也不屑和他一个小将比试，自己大概会被分分钟打趴下吧。即便打输他也认了，若实在无缘见不上，再不济能和段韶将军较量一番也足够了，如此才不虚此行。
段韶那家伙也算是个老狐狸，说起来齐国的能人也不少，能为周国所用自然是好的，若是不能，也只得除之而后快，如此说来倒也可惜。
没想到此番才刚刚进入邙山，洛阳还未拿下，便遇上了这么个难打的家伙，连斛律光和段韶的影子都没见到，实在是太郁闷了。
说起来高肃其人的身份地位，其实和宇文宪差不多。一个是齐国的皇室，一个是周国皇帝的亲弟弟，说不上来谁的身份地位更高一点。
宇文宪在看到他第一眼的时候，除了被其出众的美貌所震惊之外，居然还有那么一点亲切的熟悉之感。
大概是因为两人的身份相近，亦或者是战场上的英雄相惜。
………………………………
惨胜如败其三
在高肃的身上，完全没有那种贵公子的张扬的气质，相反，他觉得高肃的气质还有那么一点内敛之意。
按道理来说，他们齐国皇室那种傲慢的公子气质应当是与生俱来的才对，而兰陵王和他们不一样，若不是宇文宪先前听见金墉城上的人在喊，也不敢断定那个城楼下英勇入阵的美人，便是那个齐国的兰陵郡王，他说不定还真的会以为他是哪个将军的副将而已。
那家伙的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不是应该和那个高孝琬差不多耀武扬威的么。
宇文宪看得出来，兰陵王其人其实一点都不喜欢张扬，反而行事颇为低调收敛，大有不求有功只求无过之意，那邙山脚下的惊鸿一瞥，大概也非其本意。
他是在躲着什么嘛？齐国皇帝高湛的猜忌之心？亦或者是其他？
那他又为何会亲自披挂上阵，要和自己单挑呢，回齐国做个逍遥的郡王岂不是更好，况且齐国从来不缺这段避世的郡王。
他和高长恭认识的时间实在算不上长，最多也就算是打了几回合而已，而高长恭自始至终却没有和他说过一句话。此刻他依旧一句话都没说，大概也是不屑和自己对话，全然是真刀真枪地和自己比试着，招招凌冽。
而打了这么久宇文宪发现，自己一直都处在下风，完全是防御抗打的份，实在是太不利了。
虽然他打死都不会承认自己实力尚缺，其实是打不过高肃，但比了几回合之后还是觉得自己有些力不从心。
宇文宪跑了几步停了下来，恰巧高肃也是停住了马，在几里之外瞧着他。
这次不算，肯定是因为马槊太长了，用着不顺手，想我宇文宪平时都是用剑的，用个不顺手的兵器肯定比不过的。
于是高肃就在马上默默看着宇文宪颇为气急败坏地扔了马槊，拔出佩剑，冲着自己耀武扬威了一番。
他不知道宇文宪是哪里来的自信可打得过自己，况且周军军心不稳，能跑的兵早就已经跑完了。本身跟着宇文宪的就没几个人，料他凭那点实力也打不过自己，好在高肃并没有想置其于死地的意思，自己明明已经放他一马了，而他居然没想着跑路保全性命，反而打算重新再打一遍？
有点意思，高肃就差没怀疑宇文宪此人是不是有病了。
夕阳此刻已经完全落下，皓月当空，卷起邙山一地萧索。
也只有停下来，方觉周围万般寂静，方才听清了远方传来吹起号角的声响，宇文宪听着这声音，并不是发兵时分激昂的号角声，而此时吹响号角，貌似有些不太对。
“什么情况！”
他朝着最近的一个小兵吼道。
那小兵忙着收拾东西，被他一吼，有些吓到，口齿也不那么清晰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