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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康城里那么多寺院,他唯独喜欢这里。
据说皇帝陛下的棋瘾极重,棋术也是相当得好,就连同泰寺的方丈大师也是很少能赢得过他。皇帝陛下的棋术,在同泰寺是出了名的厉害,以至于一干刚出家的小沙弥,都渴望与皇帝陛下下一盘战个痛快,而大多数的时候他们也只能够远远地呆着瞧的份,甚至连看一眼棋盘的资格都没有。
那个早起的僧人已经开始给寺院里新栽的小花浇水了,水滴落在小花幼嫩的新叶上,折射出这个世界亮晶晶的模样。
那人依旧在冥想,冥想,他在想啥?
传闻曾有人高度评价皇帝陛下的棋术,说其棋艺无人能及,至少在梁朝,无人能及。
而这话传入皇帝陛下的耳朵里,他只是笑笑,带着一阵局外人无法体会的感情道,尚不及那人。
话说皇帝陛下年少时,也是个叱诧风云改朝换代的人物,而随着年纪的增长,这位当年策马而立的老人越来越喜欢用他那曾经握刀的手附庸风雅。
而每每谈及战争的厮杀,总有一种暗含的推脱。
而这种推脱,每当在古佛青灯下,便显得尤为明显。
皇帝陛下老了,经论下的皇帝陛下更愿意向往一个永宁长安的天下,而不是战火纷飞烽烟四起。
南朝四百八十寺,佛塔超度了多少沙场白骨,却换不回南朝的一场盛世长安。
早起的僧人已经开始念诵佛经,那些从西域传回来的神奇的梵音里埋葬了多少人的执念和虚妄。
那坐在树下的人依旧在冥想,小鸟落在他的跟前,扑腾地冲上云端。
传闻皇帝陛下年少时便有位志同道合的棋友,那人陪伴了皇帝陛下很多个春秋,皇帝陛下每每说起那人,总说他棋下得虽好,可身体太弱,既不会骑马也不会射箭,甚至连普通的弓都不一定拉得开,不是个将才。
可每每有知情人士了解了陛下口中之人,总是会感慨万分,如此智谋不上战场真刀实枪地演练一回,当真是人生一大憾事。他本非将种,又非豪家,似乎连那些江南大户都不是。而正是这么一个人,每每却总被皇帝陛下念起,时不时地挂在意嘴边。而每每谈及此人时,总是有一种似有若无的自豪感洋溢在脸上。
可是那人到底还是挂帅提枪上了战场,哪怕他自己都不知道这漫漫长路是否有归期,哪怕他自己都不甚明白这场战役的目的何在。
皇帝陛下还是有些野心的,也会为了那些时局而激动,可是比野心更重的是皇帝陛下日益垂暮的内心,和那种逝于安乐的日益加重的危机感。
皇帝陛下不想出兵,可又不得不出兵。
僧人念完了佛经,坐在佛祖金灿灿的莲花座下托腮想着心事。
皇帝陛下今天若是来寺里,肯定又该念叨了,他会念叨伽蓝修缮未尽嘛?约莫又是念叨那人为何还不回来吧。
话说皇帝陛下一直盼着那人回来,虽然那人回来的几率,真的很渺茫。
佛祖在上,愿我梁朝北伐将士平安归来。
他在佛祖面前祈求了很多次,每次都抱着十足十的诚意。
佛祖会听见的吧,佛祖会保佑的。
僧人如是想。
那人还在冥想,松鼠路过他的脚边,扬起漂亮的尾巴,蹭蹭地跑远了。
即便是在超然物外的寺庙里,也难免会传入一些俗世的闲言碎语。传闻去年出征北伐的将士们,无一例外地葬生于蒿高百年一遇的山洪,无一例外,无人幸免。
无人敢揣测。
那僧人琢磨着皇帝陛下也该到了,一抬头发现皇帝陛下翻飞的衣角已路过了寺庙的亭门。
自己还有什么地方没准备好么?那僧人想了想。一抬头看见树下之人依旧盘腿而坐,似世间万物都与之无关,哪怕是皇帝陛下亲临。
到底要不要叫醒那个家伙。
僧人犹豫了一下,这一犹豫使得他出门接驾的动作就迟了一拍。
好在皇帝陛下也不是一个斤斤计较之人,只是如此满了一拍正好看见皇帝陛下并没有往大殿走来,而是信步走向了那棵树。
他约莫只是想看看那棵树。
待到皇帝陛下走到树下,遮挡了一树阳光的时候,树下冥想之人见暗了光景,才才满满睁开眼来。只是那眸子一瞬间,似有着整个世界的波澜绚丽。
那是一双很好看的眸子,灿若星辰深如瀚海。拥有这双眸子的人都带着一股儒雅从容之气。
那双眸子对上皇帝陛下的眼眸,似乎一瞬间就超越了千言万语。
那僧人莫名地觉得皇帝陛下今日心情大好,说不出的大好,哪怕只是一个瞬间的感觉。
“庆之,你可是在怨我?”
阳光散落在古树的枝桠间,也散落在俩人的发间。
他听见皇帝陛下对那人说,满脸的笑意洋溢在脸上,似乎还带着那么些心满意足。原来皇帝陛下认识那个人,皇帝陛下还说了什么?他听不清。
他只是看见,原本坐在树下的那个人慢慢站了起来,随手拍了拍沾惹在裤子上的落叶,似有些漫不经心,似乎还带着那么一些抱怨,也没有行礼,也不抬头看着皇帝陛下,更没什么象征性的礼节,皇帝陛下也不生气。
他就这么漫不经心地回着话,颇像老朋友间的互相埋怨。
“就许你没事屡次三番地舍身同泰,还不许我出家当回和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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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寄人间上宇文宪vs高长恭
我寄人间
楔子
他记得第一次来齐国的时候,自己还是跟随德高望重的老将军初上战场的公家少年。
那日他驾驭着骏黑色马奔驰在邙山一望无际的山坂上,银制的当卢反着耀眼的光,耳畔是呼啸而过的羽簇和迷茫的沙砾,所有的敌军都被他远远地甩在身后,周围是丢盔弃甲兵戈倒地的撤退声,他却一点都没感到害怕。茫茫兵卒如潮水般散去,邙山苍白的阳光照在自己的脸上,唯有那个一身银甲少年的马蹄声紧紧追随。
他想起让他热血沸腾那刻骨铭心的执念,便是起源于此。
〃宇文邕干掉宇文护后封你为大冢宰,你知道他的目的为何嘛?为了拉拢你?〃
长城外烽燧上接连燃起硝烟,宇文宪看着眼前的晋阳城,那是他盼了好多年的晋阳城。
晋阳城乃齐国的屯兵之所,地处山西并州,坐朝悬瓮山,俯仰晋水。战国时三晋合纵便是源于此。拿下晋阳等于废了齐国的半壁江山,拿下了晋阳齐国也就不剩什么了。
晋阳城的城墙高耸威立,他记得每次率军兵临城下,抬头仰望起那用数千砖瓦和滚烫铁水铸成的城墙时,总会望而却步。
晋阳城是他们宇文家两代人的目标,是穷尽很多人一生都无法企及的梦想。晋阳城墙是标志着游牧民族传统意义上的骑射作战的失败案例,是无法跨越的鸿沟。那么多年以来,每次伐齐无不是以惨痛的代价而告终的,每次伐齐,首先过不了的便是这城墙。
齐军彪悍防御坚固,每次兴兵东征都只能兵临城下却没有一次得以见晋阳城真容。
昔日达奚武老将军终其一生,也未能撼动晋阳城的地位,终抱憾而亡。
而今周主宇文邕有野心有谋略,自信晋阳与他是早晚的势在必得。
眼下齐主高纬自毁长城,拱手将晋阳相让,岂不正是周军东进伐齐的大好良机?
这个机会,宇文宪等了很多年了。
不知从何时起,伐齐便成了他心目中最重要的事,以至于常常茶饭不思,也不能寐。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长兄说他痴,说他记仇,说他有野心,他仔细想了想,自己确实很想报当年的仇。
哪怕打个平手也好啊。
而今终于得愿以偿拿下晋阳的时候,那威仪不可侵犯的城墙终于以匍匐之姿立于自己足下的时候,宇文宪却想起了那么一句话。
〃宇文邕如此大费周章地干掉宇文护,却封你为大冢宰,你知道他的目的为何?仅仅只是为了拉拢你?〃
晋阳城的繁华和周军的杀伐构成了一副染血的画,宇文宪站在城墙上望着火光与霞光染成的一色天际,宇文邕不仅仅是拉拢他,宇文宪知道的。曾有人言,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
若是当年,他或许会对这话嗤之以鼻,你这个齐国人不过是想挑拨我与兄长之间的关系罢了。
而现在,晋阳已陷,压在自己心口上的担子突然卸了,他不觉开始思考这个问题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