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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高延宗对于高湛就怀恨在心，这事一出这小霸王还不闹上天。
李妃如此想着，事到如今他能在家里安安心心扎草人实在不像他的作风，不过片刻的功夫抬头却看见院子里已空无一人，只剩下几根零散的稻草。
“坏了。”李妃想着这家伙估计又找谁赌气去了，当即招了婢子满府邸乱找，最后找到了把草人捆在后院树上拿着马鞭猛chou的高延宗。
“延宗你这是要干嘛？”
李妃看着他此举，竟没来由地有些心疼，想想他高延宗是什么人，如今却只能在家里如此发泄，着实窝囊。
“你管我！”高延宗大吼着甩开她，一边继续拉开马鞭抽草人，直到稻草被他抽得差不多快散了架，方才停下喘了口气。
李妃不知道他打了多少下，只听见他一边打一边愤愤道。
“为什么杀我四哥！高湛！你为什么杀我四哥！”
李妃心疼地拉过高延宗被马鞭倒刺扎出血来的手，拿着绢帕小心擦拭着，天保末年那种人心惶惶的感觉似乎再一次席卷而来，让每个活着的人都不得安生。
“延宗，你四哥死的时候就是因为有人告发，说你四哥在府邸里做了个草人模仿圣上，还每天练箭发泄。你如此在府里抽草人，若是被有心之人告发，可是要掉脑袋的啊。”
“我可不怕，他大可杀了我去成就他不仁不义的英名，他现在是天天疑神疑鬼地在逼人造反，到时候大家真的造反了，我看他是否招架的住。”
高延宗甩了甩手，卷了袖子继续抡起马鞭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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冲天之王其四
冲天之王其四
诸王私下里的这番怨怼，早有好事者了然于心。以和士开安插眼线的能力，打听到诸王的消息简直易如反掌，他自以为这邺城皇都，没什么事能躲过自己的耳朵，且某些事到了别有用心的人的耳朵里，添油加醋几番便可以随意地为自己所用了。
当朝为官，若没有些把柄握在自己手上，又如何在危如垒卵的位子上悍摇不动呢？
和士开便如此觉得，只要高湛信任自己，这朝堂上朝去来兮翻云覆雨之事，还不是自己说了算。
而有的时候，就连高湛此人，也是自己说了算的。
如此，一个小小的高延宗的几番牢骚，算什么？要他生要他死自然不在话下。
而草人这事经安德王府上的奴仆传到高湛的耳朵里，却又是另一重意思。
若说高孝琬编草人之事是和士开自己捏造的天衣无缝的伪证，那高延宗这事便是彻彻底底的明知故犯挑衅皇权了。和士开冷笑一声，文襄家的撒气手段也不知道换换，他高延宗是真的不怕死啊。
想想他安德王一无权二无势，即不得民心也带不了兵，就算他死命地折腾能起什么风浪啊，根本对自己目前的地位构不成任何威胁。
不但构不成威胁，说不定高湛一生气越发冷落起诸王来，以后诸王若是玩什么阴谋阳谋，就更难了。
和士开笑了笑，若说文襄诸子还存着建功立业，入仕权贵之心，眼下便是唾手可得的打压诸王的好由头，此举顺理成章，既摁住了这个小霸王，其他几个王不敢哼个半声，就是在朝廷对于文襄诸王的震慑上名正言顺多加上那么一笔，也不敢耐他和士开如何。
况且高延宗喜欢折腾也不是一天两天了，频繁程度甚至连高湛都有些习以为常，隔断时间没听见高延宗闹事的大名反而浑身上下都有些不太舒服。
若说和士开对于这么个纨绔郡王有什么不满的地方，也算不上有什么窝在心底天天念叨不吐不快的地方，若说他尚且有那么点看高延宗不顺眼，大概也就是当年自己在文宣皇帝高洋脚边瑟瑟发抖的时候，这个家伙却在紫宫禁苑里高枕无忧了吧。
没想到你高延宗也有今天？
。
于是等到兰陵王高肃匆匆赶回邺都终于和一家老小团聚的时候，见到的便是躺在榻上已经被高湛打了差不多快死了还差一口气的高延宗。
屋里浓厚的苦药香掩盖了血腥气，牵扯着在座各位的心情也越发沉重起来。
“九叔下手真重，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高肃看到浑身血肉模糊的五弟高延宗的时候，第一个冒出来的就是这么个想法。
他不知道那些他不在的日子，家里到底经历了些什么。
所幸高湛并不是真的想要高延宗的性命，杀了高延宗对他没有任何好处，况且有高孝琬的先例在前，高湛也不想背一个嗜杀成性，有违天伦专杀宗亲的罪名。眼下外敌不平，完全没有必要挖自己家的墙角，一个高孝琬尚且能以谋反之罪定夺，而弄死高延宗则完全在舆论之外了。凡杀人者皆需要一个理由，他不是不敢啥高延宗，他高延宗名正言顺地为兄哭丧，若下狠手岂非失信于天下？落得个和敌国宇文护一般不忠不义的名声，他自以为坐拥天下还需一个黔首的信服，却不知自己在天下黔首的心中早已是遗臭万年了。
“延宗可是他亲侄子啊，他怎么下得去手。”
高延宗背上尽是狰狞可怖的流着泛黄浓水的伤口，一排排被鞭子上的倒钩划得炸破且有些发黑的皮肉，正如战场上的血雨腥风其实也不过如此。高肃颤抖着手一点点往那伤口上撒金疮药，看着伤口一点点收茧，就如此举并不能换回什么确切的意义一样。
“三哥，小五我皮糙肉厚地死不了的，担心个啥。”
高肃沉着的脸越发冰冷了，甚至连好看的眉心都有些微蹙。相顾无言，高延宗兀自尴尬，冲他笑了笑，露出了满嘴带着血丝的牙齿道，似早已习以为常。
“从小到大，那个叔叔没揍过我，不碍事。”
从小到大都是如此，可是高肃也知道此一时非彼一时，高湛这一次是真动了杀心，且一发不可制止。
若不是真动了杀心又怎会差一点将小五也一起杀了干净？
况且，他连自己的兄弟都敢杀，他连孝琬都杀了，所谓可怕的是道德伦理再也约束不了他，悠悠众口也不算什么，事到如今有谁是他动不得的？
高湛你是不是疯了？
高肃觉得他这个九叔，或者此刻已经不能称作九叔了罢。
“没事的三哥，说不定过两天就。。。”
高延宗见高肃难过，干笑了几声本想给他来个大大的拥抱，奈何一动便扯着了伤口，随即带来一系列咬牙切齿唏嘘的忍痛声，吓得高肃赶紧让他躺下别动。
“延宗啊，你几时能让哥哥们不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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愿安于德其一
愿安于德其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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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延宗本就不会安慰人，如此话到了嘴边也给硬生生咽了下去，背上的疮口还火辣辣的疼，却比不过心里渐渐燃起的痛。想想即便高湛不追究了，即便他们保全了性命，存者且偷生，逝者长已矣，他的四哥再也回不来了，谁也难保不会成为下一个。
即便往后伤口会痊愈，疼痛会淡忘，可如此狰狞的疤痕会一次次提醒，提醒他们兄长以骨血换来的前车之鉴，提醒他们文襄诸王往后的日子该如何的一步步如履薄冰。
其实高肃担心的并不只是小五，在皇权淫威下的艰难求存和卑微的理想，更多的还有文襄一脉的将来何去何从。
谈何光复门楣？
由于高澄被杀，高洋禅位，乾明政变，接二连三马不停蹄的日子过得如失缰的野马一般，胡乱盲目冲撞着飞快前行，甚至都没有时间回头遥望细想一下。文襄诸子似乎就与整个齐国的局势擦肩而过了，被遗忘在了滚滚马蹄阵势之后，作为落势的皇子们没享受过一天皇子应有的日子不说，皇位之争也完全没有份，就连封王开府也那么不痛不痒，类似鸡肋，甚至只是为了完成一个仪式。
若不是靠着诸子的才华和武艺，以及一个枪杆子一个刀架子换回来的铮铮功勋，方才入了统治者屏退阿谀奉承巧舌如簧后的眼眸，这朝堂人事错综复杂，想要在朝堂上换得一柄话语权谈何容易。
甚至还不如和士开献媚来得顺风顺水，讨高湛欢心。
而如今辛辛苦苦拿回了被人正视的权利后，还未来得及一展宏图了了父亲生平之夙愿，却换来如此遭人猜忌提防的结果。
他不知道自己和小五，乃至其他还活着的兄弟几人的命运，甚至作为亲眼见证着齐国登峰而起的子嗣们的信念，该何去何从。
其实他后来才明白，朝堂上看不见的骤风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