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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黑衣人挟持着司马若愚父女顺着路口拐进一条小巷,里面站着几个人,也是黑衣黑裤,司马若愚一眼认出,其中一个正是他的学生韩松柏,已经失踪了半个多月。
见到司马若愚韩松柏表情慌乱,待司马若愚走近,有人指着他问:“看清楚了,这个人是不是你的直接上级?《新华日报》重庆总发行人?”“嗯,是的,就是他,司马若愚,重庆大学副教授,中共重庆大学党支部书记,负责《新华日报》排版、印刷、发行、派送工作”。韩松柏唯唯诺诺,一付奴颜媚骨模样。
司马若愚什么都明白了,韩松柏叛变革命成为无耻的叛徒,敌人让他来指认,自己真实身份已经暴露。女儿年幼胆小,见这么多的人围着有些害怕,咬住嘴唇,差点哭出声来。司马若愚紧紧握住女儿的小手,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女儿不能受伤害,如果可以换来女儿安全,他宁愿死千百回!”
特务把司马若愚父女押进车,来到南山半山腰一处幽静的地方,满目青翠,空谷幽兰,令人心旷神怡。司马若愚父女被强行分开,两个女特务将女儿带走,司马若愚死死抓住她的手不放,其中一个女特务嫣然一笑,说道:“请放心,我们会善待她,这么乖巧的小女孩怎么会受到虐待呀?”司马若愚如同吃下定心丸,慢慢松开手,眼巴巴看着他们带走女儿。
齐三和亲自参与审讯,他有把握在最短时间内撬开司马若愚的嘴,根据多年审讯经验,这类人比较容易找到软肋,因为他有儿女。
被抓捕那一刻起司马若愚就没打算活着出去,唯一让他放心不下的是小女儿,国民党特务的话起到一点作用,但那些人心狠手辣什么事做不出来呢?女儿是父母的心头肉,无论如何不能让他受到伤害,司马若愚决定和特务谈判。
齐三和与司马若愚面对面坐着,身份悬殊,一个是审讯者,另一个是被审讯者。假如换个场合,譬如在大学校园,齐三和是某学生家长或亲属,气氛肯定不同,齐三和态度可能发生180度大转弯,恭敬谦卑,而司马若愚则恢复满腹经纶的学者本色。
两百瓦白炽灯正正对着司马若愚的脸,眼睛根本无法睁开,他一直闭着眼,旁若无人的坐着。齐三和一支接着一支抽烟,只有在审讯时才这样,与其说提神不如更像迷惑对方。小黑屋烟雾弥漫,跟厨房差不多,司马若愚再三克制,仍然禁不住剧烈咳嗽起来。
两人就这么对峙着,彼此都一言不发,用心理素质做筹码进行博弈。齐三和深入研究过犯罪心理学,不同职业的人表现形式迥然相异,通常来说文化层次较低的更烦躁,耐受力最差;反之,文化层次较高的平和一些,耐受力更强。当然,这种判断仅限于精神层面,肉体承受力也不尽然,因人而异。
第二百零九章()
司马若愚属于哪一种呢?——齐三和颇感兴趣,阅人无数,经办的案子多如牛毛,曾经有过极端案例,给他留下深刻印象。
有两件事齐三和回想起来仍心有余悸,一件是抓捕了夫妻俩,两人很年轻,应该新婚不久,恩恩爱爱,眉眼间尽显柔情。那时齐三和年纪也不大,对美好婚姻充满憧憬,惺惺相惜,打算手下留情,只要他们招供就当场释放。
与其他中共地下党一样,两人嘴唇紧闭,无论怎样都不愿开口,齐三和无奈,只好命令手下用刑。出人意料的一幕发生了——尽管事先搜过身,然而百密一疏,没有人想到男人鞋底还藏着一支竹签,长约四寸,两端都削过,十分锐利。
齐三和有时会从梦中惊醒,其中一幕便是那件事:男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弯腰取出竹签,一下扎在妻子脖颈上,动脉被刺穿,鲜血喷涌而出;随即转手扎在自己脖颈上,也是血溅五步,夫妻俩当即毙命。
事后齐三和猜测:妻子年轻貌美,男人不愿看到她受辱,同时也担心他俩受不了酷刑叛变,故而先杀妻后自杀,应该早有防备。但凡受过特殊训练的特工都会在非常时期采取非常手段,可那两人分明是老百姓,充其量干过些外围工作,何苦丢掉性命?令人百思不得其解。
还有一件事也让齐三和耿耿于怀,这回是母子俩,小孩还是襁褓里的婴儿,被捕时正吮吸着香甜母乳。已经确定女人是中共某地区党支部书记,手里掌握着几个重要交通站,如果招供可以彻底摧毁共产党在当地的情报网。
齐三和心中暗喜:可怜天下父母心,虎毒不食子,尤其哺乳期的女人心理防线更脆弱,轻易可以攻破,这次不愁立功受奖了。
女人做出一个令人惊愕的举动:趁大家不注意,把怀中婴孩轻轻搁在地上,站起身,面无血色,冷笑道:“你们休想从我嘴里掏出半个字!”然后纵身扑向十几米开外的水泥墙,头破血流气绝身亡。
不成功便成仁,复兴社也有类似家法,但那是胁迫,如果有人胆敢背叛组织,等待他的必将是家破人亡。中共党员出于什么动机?齐三和不得而知,几年后在与中共并肩作战中稍微懂了一些,其实就是信仰的力量,让那些共产党员视死如归。
司马若愚会不会做出过激行为?齐三和最担心这点。女儿在他们手里,他不会视而不见,如果拿女儿相威胁,司马若愚能做到弃之不顾吗?
齐三和小时候在外公家生活了几年,记忆犹新,外公家住张家口,与内蒙接壤。外公经常带他去大草原看鹰隼狩猎,那是齐三和一生中最难忘的时刻。
鹰隼蹲在猎人手中翅膀紧缩,低眉顺眼,服服帖帖,随着猎人一声令下,鹰隼顿时变了模样,箭一般冲出去,扶摇直上九万里。
猎人只顾与客人笑谈,根本不去理会鹰隼是否有收获。齐三和好奇问:“那只鹰把猎物吃了咋办?”“祂不敢,很小的时候我就反复训练过,没有经过同意不能吃东西,否则会饿上三天三夜,祂已经饿怕了!”猎人笑着回答。
从那以后齐三和明白一个道理:动物尚且有畏惧之心,何况是人?向死而生需要极大勇气,并非每个人都有,司马若愚有没有这颗勇敢之心呢?
齐三和觉得火候已到,开始讲故事,他的声音不高不低不急不缓,恰好合适,故事的主角是司马若愚女儿。从现在到成年,绘声绘色,仿佛一幅历经十余年的人生画卷,在司马若愚眼前徐徐展开。
第二百一十章()
齐三和没有儿女,却说得有模有样:从幼稚园、小学,到中学、大学,直至踏入社会参加工作,恋爱、结婚、生子,把一个人的人生经历完整描绘出来,让司马若愚回顾往昔同时也看到女儿即将要走的路。
仿佛汽车遇到险情突然刹车,美好前程在七岁这一年戛然而止——她随父亲被捕,父亲不肯伸出援手,女孩备受摧残,只剩下半条命,又聋又哑又丑又弱,拖着病体苟延残喘,而这一切都归咎于狠心的父亲,让她生不如死。
齐三和示意助手抬出几种刑具,其中一个是竹片串联成的夹手板,竹片细而薄,中间用丝线相连。齐三和举起夹手板做示范:把五指插进竹板之中,两边各站一人,使劲拉扯,竹板逐渐嵌入五指,越来越深,最终勒断手指。
齐三和又拿起一支细竹签,模拟往指甲里插的动作,皮笑肉不笑说道:“这种刑罚古来有之,号称‘满清十大酷刑’之一,指甲被戳穿后全部脱落,严重者终身不再生长。都说头发是女人的第一生命,指甲是女人的第二生命,没有指甲的女人很丑陋啊!”
司马若愚闭着眼睛头脑却很清醒,对方说什么做什么都一清二楚,他明白这是敌人的卑劣伎俩,努力去排斥,但一字一句仍然敲打在心口上,锥心刺骨痛彻心扉。
司马若愚斗争经验远不如徐朝霞丰富,除了负责《新华日报》印刷发行工作,很少参与党内其它事物,与一般大学教师没啥区别。他的唯一上线就是妻子徐朝霞,下线只有秘密印刷点工作人员,对重庆地下党情况知之甚少,正因为如此才没有对中共四川党组织造成毁灭性破坏。
齐三和一直在偷偷观察司马若愚变化,当他讲到竹签戳进指甲时司马若愚眼皮微微动了一下,十指也轻微颤抖起来,这一切都没有逃过齐三和眼睛。
差不多可以摊牌了,“啪啪”齐三和拍了两下手掌,一个女特务领着司马若愚小女儿走进来,女孩见到司马若愚不顾一切扑上去,口中叫着:“爸爸,爸爸,你怎么啦?”司马若愚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