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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他往日的脾气,治军的严明,非得砍几个人头不可。李敦儒劝住了他:“平章大人,今时不比往日。大人的嫡系损失惨重,柳、胡所部,小不忍、则乱大谋。鞑子方退,休养生息为上。”
言下之意,先放他们一马,免得内部再生了乱。柳大清、胡忠一直都有怨言,以往势不如人,只好认了;现在情况不同,把他们逼急了,搞个哗变、投敌出来,不是没有可能。
关铎哼了声,按下怒气,道:“叫他们来叫我。”
辽阳城外,黑云压顶、血流如河。一群群的乌鸟遮天蔽日,呱呱叫着,凭空飞来,停憩在战场之上。许多的野狗结队成群,出没其中。天下大乱,仗打得多,死的人多,它们吃的人肉也多,眼珠子都是红的,也不怕人,叼着残肢断臂,或往天上飞,或往远处的小树林里钻。
清扫战场的降卒、壮丁麻木而无神。这一幕幕的情景,修罗地狱也似的惨状,他们早就司空见惯似的,看见便如没看见。
柳大清、胡忠等十几个杂牌的长官,贯甲提兵,踩着血肉泥泞的地面,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将过来。关铎拿眼去看,见他们人人血污满面,好几个披头散发;箭矢无眼,几乎个个身上带伤。
胡忠的剑鞘丢了,手中的短剑血淋淋的,尚且在往下滴血。他把短剑朝地上一插,第一个跪倒,叩拜:“见过平章大人。”
地上又是血、又是泥,他一磕头,溅起许多污浊。关铎哈哈一笑,拦住其他作势拜倒的诸人,赶上两步,扶起胡忠,道:“诸位将军甲胄在身,免礼免礼!……胡将军快快请起,今日一战,多亏了诸君,当时老夫登车远望,看的分明。胡将军,……”
他挑起个大拇指,敬佩赞赏:“勇!”转开视线,看向柳大清等人,一个个提名称赞,“柳将军,猛!黄将军,剽!李将军,悍!”回手握住腰间的剑柄,感慨万千,他道,“辽阳之围,不怕诸君笑话,老夫本以为一条老命就交代在这里了。好在有诸位也,破海州、救辽阳,哎呀,知道老夫想起了什么么?”
诸人对视一眼,齐声道:“末将不知。”
“老夫想起了关云长的过五关、斩六将!诸君之勇,可比翼德;诸君之忠义,可比云长!”关铎一手按剑,一手捋须,他给的赞赏实在太高。自宋以来,说三分向来便为说书艺人的重头大戏,上至公卿、下至妇孺,没有听过的,也知道关羽、张飞何许人也。
诸将闻言,不少人很高兴。关铎积威所在,跺跺脚,辽东颤三颤的人物;再与他不和,能得他一句这样的称赞,也真是难得的荣誉。
胡忠连连逊谢,直道愧不敢当。柳大清喜笑颜开,对关铎的赞扬毫不客气的照单全收,他得意侧脸,豪迈说道:“大人也知道俺老柳的出身,与鞑子的仇,深了去了!实话给大人说了罢,兄弟们别的不会干,专杀鞑子、勇猛忠义那是当之无愧的!”
柳大清什么出身?
他本为绿林悍匪,杀人放火一把好手;没读过书,不懂得为臣之道,骄横跋扈惯了的。他麾下最盛时,拥众近万;但凡有点心眼,也不会混到如今的地步,论起威望,即便在杂牌里,也比不上胡忠。
关铎听了听柳大清狂妄自大的言语,瞧了瞧恭敬拘束的胡忠。他轻轻握了握剑柄,神色不变,大笑道:“真勇士也!走,诸位,为贺大捷,老夫要城中摆酒,大宴三天!”
……
东牟山上,听完了交战经过,赵帖木儿犯了踌躇。
邓舍给他的密信,要求当面交给纳哈出。纳哈出既然撤回了沈阳,按理说,改变路途,直接去沈阳不就行了么?却有一个为难之处,纳哈出才撤军两天,他到底到了沈阳没有?又或者还在路上?
没个准确的情报,去路委实难定。要知,大战过后,到处散兵游勇,没了建制、没了约束的败兵,赵帖木儿见的多了,简直就是强盗。他们才十几个人,有个不测怎么办?
他蹩到带队的军官跟前,巴结着笑道:“周将军,你看?”
姓周的将军没他那么多花花肠子,邓舍交代的军令,送赵帖木儿去见纳哈出。他要老实了,待以使者身份;他要不老实了,咔嚓砍头。这会儿,听赵帖木儿一问,这位军官瞧也不瞧他一眼,指挥手下,道:“分两个人,快马赶回去,将此事报之大将军。其他的检查军械,保持戒备。上马,去沈阳。”
说完了,他转身朝坐骑走去。赵帖木儿不甘心,紧紧跟上,小声叫道:“周将军,周将军,……”
“怎么?”那军官停下脚步,转过身,冷冷地看着他。
赵帖木儿尴尬地笑了笑,瞄了瞄他按刀的手,咽下了想说的话,道:“没事儿,没事儿。”他抬头看了看天,“要去沈阳,咱得快点。小人略懂天文,看天色,一两日内,必降大雪。雪一封路,就不好走了。”
这话他不是胡诌。
蒙古人信奉长生天,有萨满。萨满就是巫,巫这个行当,子不语怪力乱神,但它既然存在,绵延千年不绝,就有它实际的一面。大凡巫者,对天文、地理、草药各方面,皆有所了解。
赵帖木儿的义父赵小生,是一个彻底蒙化的汉人,交往的尽是蒙古人,其中便有萨满。赵帖木儿年幼时,对此很感兴趣,学过一段时间,不精通,但看看天气、测测阴雨,还是没问题的。
姓周的军官半信半疑,瞅了他两眼,没有答话,自顾自牵马。一个士卒跑过来,问道:“那两个鞑子怎么办?”
“老规矩。”
四个士卒拽着元军游骑,拉上山的凹处,一阵撕心裂肺地求饶声,短促而止。不多时,那四个士卒擦着刀,说说笑笑地走了回来。诸人翻身上马,马蹄的的,下了山,身影渐渐远去。
赵帖木儿回首观望,山尖的浮土下,有一支被野兽啃的残缺不全的手臂,露着森森白骨,指向阴测测的天空。
他昨夜听士卒们说,大半个月前,这里,曾发生过一场惨烈的战斗。炮火恍然依旧在轰鸣,断掉的箭矢、刀剑仍然残留地面;而人们的视线只在此做了个短暂的停留,连一眨眼都不到,就转向了辽阳。
死去的人们的灵魂,徘徊哀泣,他们似乎已被忘记。
道路上长满了野草,时不时闪过的小林子落光了树叶。除了两三支元军的败兵,两个多时辰的路途上,赵帖木儿等人没见过一个活的平民。碰到的元军败兵,多的百十人,少的七八人,大部分都是牧民,他们过沈阳而不入,径往北行,想必是要回去原来的部落。
“这一仗,沈阳元气大伤啊。”
目睹战火后的凋零,看样子,没个几年,沈阳恢复不过来。由沈阳可想辽阳,这一战最大的赢家是谁?双城。坐山观虎斗获得成功,可惜战事结束的太早,若能晚一点,没准儿可从其中得到更大的好处。
赵帖木儿暗中庆幸,弃暗投明的及时。想到此处,一点愧疚闪过心头,毕竟赵小生从小抚养他长大,教他读书、教他习武,待如亲子。他轻声安慰自己:“大义灭亲,大义灭亲。”
有道是三人成虎,假话说够三遍,便成了真。自我催眠了这许多日子,赵帖木儿不再半夜惊醒,他也好像真的,就把自己当作大义灭亲的典范了。
东牟山距离沈阳不过几十里,因了路上躲避溃兵,他们走的慢了些,快到中午,沈阳的城楼出现地平线上。走到这儿,没办法继续潜行了,为了防止红巾的哨探趁乱混入城中,更为了防备红巾趁胜突袭,沿途的警戒、巡查极其严密。
一行人下了马,伏在片小树林中,远远观看片刻。
前边几百米外,有不少元军的步卒,设下路障,竖起大旗。一边儿招拢归来的溃兵,一边儿警惕周围的动静。步卒的后边,有十来个骑兵,大约是个十人队,依靠着坐骑,松松散散地坐在地上,正在聊天。
“步卒防御,骑兵机动。”
姓周的军官做出判断,他用马鞭指了指两侧,相隔大约千米,又是两个类似的营地;看的出来,元军显然把沈阳围了圈儿,他道:“混不过去了。”拽了赵帖木儿到身边,带动的灰尘扑了他一脸,他随手抹去,问道,“前边的鞑子你有认识的么?”
元军领头的,一个百夫长,赵帖木儿怎会识得?纳哈出与赵小生几次来往,充当信使的都是千户以上,他摇了摇头,道:“周将军你放心,小人尽管不识得,报出俺的名字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