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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我终于可以将碧云模遗忘,干净,彻底,用尽全部力气。
我舍弃自己的姓氏,舍弃自己的名字,从今往后,请唤我燕夫人。
☆、7。1
江面粼粼波光,画舫满布,江水拍打着船舷,溅出层层浪花。岸上一簇簇的红色灯笼在风中摇晃,灯光摇曳,有种特别动人的光彩。
我倚靠在船尾,睁着大眼睛对着黑暗的夜空发呆。我看这天色,丝毫没有寒雨入江的架势,偏是师父对我说,今夜寒雨入江。
待到冰冷的雨滴斜打而下,弄得船篷劈啪作响,我才慌慌张张地躲进船舱,关了窗子。不多时,师父踏步而来。
我紧了紧披风,道:“师父如何知道今夜有雨?”我嫁他三月,仍旧改不了称呼。
“你若多看看《通书》,了解二十四节气,也会知道今夜有雨的。”
我轻轻笑笑:“难道不是掐指一算便知道今夜有雨吗?”
他见我笑,也是十分开怀:“那你掐指算算,李泰何时会登门。”
“魏王李泰啊,他送我焦尾琴以后就消失了。”我聚精会神盘算,“本以为第二日他会来找我,没想到这都十月了,连鬼影也未曾见到。”
“说不定他正在我们家中候着呢。”
“真的?”
“赌一局?”
我摆摆手:“不赌不赌,我总是输。”
“说不定我会让你呢。”
我扭过头说:“假的我不稀罕。”
“我对你的都是真的……”他越过桌案轻轻握住我的手,“手怎么这么凉?”
“我也不知道。自从跟敖思兮换了魂魄,身体状况就有些不稳定,天气一凉,手脚就冰冷冰冷的,偶尔还会咳嗽。”
“这样,回去以后我命人涂一墙温泥花椒,把屋子布置得暖和些。”
我故意道:“家里的烛火烟气也很重,不如以后就不要动烛火了,用夜明珠吧。”
“也好。”他认真点点头,“对了,前几日西凉国给李世民进贡了一些瑞炭,无火焰,有光亮,一尺多长可以烧十天,我去跟他讨一些。”
我笑出声来:“我开玩笑的。”
“我是认真的。听说宫里现在还时兴一个取暖的法子,就是把炭屑和蜜一起捏成凤凰的样子,再拿白檀木铺在炉子底下,再烧那蜜凤,味道好,灰又少,而且很暖和。”
我捏着他的脸:“现在依旧有很多百姓吃不上白米,我们啊,还是不要铺张了。”
“哎呀,”他突然矫情地喊了一声,捂着心口,一副很痛苦的样子。
“师父你怎么了?哪里疼?是不是又犯病了?”我又急又怕,疾步到他身边。
“心疼。”
我算算日子:“日子不对啊。”
“你忍那些烛火烟气,又被冻得手脚冰冷,我当然心疼。”说完他噗嗤一声笑了,拖起我的手放在心口上,“傻瓜。”
我鼓着脸:“讨厌。”
“弹指间三个月又没了,真是时光匆匆,聚散匆匆。”他忽然感慨起来。
“怎么老气横秋的?”
“你十八岁的生辰就快到了,可曾想过要什么礼物?趁我还有本事,尽管说来。”
我一下子垮了脸。
因为我想起了碧云模。我人生中第一份生辰礼,是他赠的紫檀木鱼。
“用小木槌连敲三下,可静止半盏茶的时间。每个时辰只能使用一次。”
我想起他,又迅即忘了他。
幸运的是,以后的每一日,我都可以想念,想念师父,回味甜蜜。因为我有一颗心。只是苦了敖思兮,用着我残破不堪的躯体,一旦忆起我们便会心痛难忍。可是这世道,原本就是有得必有舍,不是吗?
师父静静地凝望我,等着我的答案。
我摇摇头:“没,没有想要的。”
“你再想想,想到了告诉我。”
我环抱着他,将头靠在他肩上:“师父,我们会白头偕老吗?”
我明显地感觉到他的身子僵了一下。良久,他转过头玩笑道:“我可不想老。”
我撇着嘴:“倘若可以长相依,白头相并又何妨?”
他挑眉笑道:“我老便好,你老了,可怎么看?”
“我老了一样好看!”我轻轻打他一下,回眸却见一片璀璨树林,“师父你看。”
林子很美,因为每一棵树都被灯笼串联起来,从岸边的树林入口蔓延到树林的尽头,闪烁着橙红色的火光,仿佛夏夜璀璨的星空。真不知道是哪个痴情男子对心爱女子的一片心。
他看我的目光柔和似水:“原来你喜欢这样。”
“这个都被人家玩过了,我不喜欢了,师父你换个别的玩给我看吧。”
“容我想想。”
我心中疑惑:“奇了怪了,明明下着寒雨,灯笼居然火光不灭。”
“因为燃烧的根本就不是蜡烛。”
“那是什么?”
“魂魄。”
“你说什么?”
他复又说了一遍:“魂魄。”
虽然我不是狐,但从师父口中听到这句话,我还是哆嗦了一下,觉得有些渗人。仔细一想,觉得此间诡异非常。看师父脸色,绝不可能是回长安的路上偶然经过。那么,只有一个可能——师父是故意带我来此。
他打开新购置的油纸伞,牵着我的手带我上了岸。
雨声打在油纸伞上,淅沥沥,淅沥沥。
“师父,你认识这儿的主人?”
他说:“我来藏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
“你何时改了称呼,我就何时告诉你。”
我的脸火辣辣地烧起来,一时羞赧,又急于知道答案,只好温柔地唤他:“夫君,你就告诉我嘛。”
“刻意的不算。”
我鼓着脸,假装不高兴。
真不是我矫情。我嫁他足足三个月,认识他两年,也只是偶尔能猜出他的心思。至于他心中有多少秘密,有多少准备告诉我,又有多少到死都不会告诉我,我一无所知。不过世间男子大多如此。你既没必要知道,而他也是全心相待,你又何必计较?那些大事小事都给他一人处理就好,两袖清闲才是福分。
我静静地守在屋外,也不去偷听师父跟屋内人说了什么,甚至不知道屋内的是不是人,心中只想着李唐皇室的魏王李泰会给我出什么难题。能让皇族子弟头疼的事,一定不是什么好事。
片刻之后,师父从林中小屋走了出来。
“我们走吧。”
我凑过去抱着他的手臂,忍不住好奇心,抬起脸问他:“师父藏了什么好东西?”
“我们七年后再来找他。那时候你就知道是什么东西了。”他嘴角挂着温柔的笑。我看着他,心中隐有不安。
七年。原来我们最少有七年。
七年之后——贞观十七年,那是一个变数吗?
我脚步滞了滞,愣在了原地。
他或许看穿我的忧虑,却不拆穿,只是温柔地牵过我的手,温和地说:“回家。”
“好,我们回家。”我优雅地露出一抹笑颜。
燕狄,我前半生的运气都用来遇到你,我希望后半生,也能有运气和你相守。永远,至死不渝。
☆、7。2
三个月前,我方在弘文馆中寻到师父,对于他离开狐族京都以及来到大唐长安的缘由,他未有过多解释,只是说他在长安有亲。可所谓的“亲”,我一面也未曾见到。反倒在长安当起弘文馆的馆主,教授学子,朝出暮归,日子过得很是平淡。我也以燕夫人的身份出入弘文馆。我弹的一手好琴,又善丹青,就在弘文馆中教那些皇族贵戚弹琴作画。大唐虽然民风开放,皇族带头作乱,但他们知我是修道之人,不敢轻易造次。加上有胡暹这个传奇在前,我在弘文馆的日子无人叨扰。
某日我在凉亭中弹琴。虽是炎夏,但弘文馆中并不算热,有了师父的陪伴,我心情愉悦。再加上有一众学生在前或是仰视,或是钦慕,我就更加开怀了。
只是弹奏之时,指下琴弦莫名断了一根。
有雪域心这灵琴在前,又有绿绮这名琴在后,琴案上不知名的琴显得非常差劲。可惜我已不是霍卿卿,霍卿卿所拥有的那些,我一星半点都不能留。那些,已成了敖思兮之物。
“夫人之琴,似乎不太如夫人的意。”
骄矜自傲的声色传来。
我稍稍抬起头,看见魏王李泰着华服而来,身后侍从不少,一见便知民间传言其受李世民溺爱“宠禄过盛”此言属实。
我缓缓起身,和所有皇族贵戚一起向李泰行礼。李泰身后跑出一个华服少年,剑眉朗目,英气逼人,看这年纪,或是九王李治。
“夫人,琴弦断了,让我四哥送你一张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