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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见车骑将军愤怒之下出言不逊辱及皇室,在座诸人不由倒吸一口冷气,楚娴却仿佛并不气恼,只勾了勾唇角,目光看过厅中每一个人,全是朝中位高权重的大臣,恐怕心中所想和车骑将军说的一样吧,思及此,眼底寒意更加漫延,她依旧什么话都不说,一手轻搭在座椅扶手上。
姚行书手捧了茶杯,低头喝茶,轻贴茶瓷的嘴唇弯出一抹森凉的笑。
这一坐便又是二个多时辰,直到天霞近暮,也没人离开,有人已露出失望神色,想着大约今日皇上是不会醒了,也有几个人声色不动。
殿外忽而想起了杂乱的奔走声,渐至殿前,众人屏息齐目望向殿门。未几,一行侍从匆匆进殿,为首的正是御前执事的大太监吉祥。
众人见之,忙起身束手而立,连楚娴也从椅上站起,双手掩在广袖下紧紧交握。
吉祥目光扫过在座诸人,沉声稳重传下口谕,“皇上已经转醒,还请诸位大人前去御前听旨。”
走过殿前回廊,拂开一层层深掩密垂的帘子,内殿药香厚重,嗅入鼻尖,猛地让人提起神来。九龙屏风后面传出银盏玉瓷交碰的声音,还有太医窃窃低声,伴着皇上低低的咳嗽。
“臣等,参见皇上。”众臣跪倒在玉屏前。
内殿中声音倏止,几名太医背着药匣子鱼贯而出,内侍撤去风屏。众人这才瞧见皇上脸色苍白的倚着软枕,眼神虽疲惫但十分清澈。
“让大家受惊了。”皇上哑声说道,语中似带有些微笑意。
“皇上圣体安康,国之大幸,社稷大幸。”众人齐声唱和,俯首重重叩拜。
“幸么?朕怎么听说这些日子以来,好像不太平。”皇上抽出枕下一封奏折,黄绫封折,洋洋洒洒数千字表,被皇上轻轻扬袖丢在众人面前,“你们谁人相信李裕是尚章王的遗子?”
众人屏息,无人作答。李裕这个御史大夫是皇上亲手提拔起来,因才干卓著颇受圣上重用,虽然平时为人做事有些尖刻,在朝中人缘并不太好,但此时此刻也没人敢拿这种事来作他文章,谁知道皇上是不是有心袒护。而且尚章王遗子这罪名,确实有些离谱,上阳郡主又是出了名的护短,假若有人欺了她家的婢女仆从她都要以牙还牙的回过去,何况是自己的亲生儿子,怎舍得亲手送与屠刀之下,怎么想都不太可能。
皇上脸上神色青白交加,捂着胸口低咳几声,“怎么没人说话?”清寒目光扫过面前一顶顶玉冠纱帽,“是不是朕杀了李裕汉王就不会反了?”皇上声音轻若蚊喃,几乎像在自言自语。
大司农振衣,重重以额叩地,声音高朗,“皇上圣明,汉王不过借机举事,意在谋逆,请皇上圣裁,点将北伐!”那一字一句都如千钧,敲在每个人的心中,沉钝如重锤击落。
“臣等附议,请皇上点将北伐。”在殿朝臣们连成一气,决意北伐。
皇上不说话,漆黑乌瞳里俱是深晦,仿佛深不见底,他看到跪在殿角的一丝云帛青裳,终于露了一丝笑。
“楚娴,你过来。”皇上抬起手,广袖如云流泻在榻边。
楚娴敛息静步走到御榻旁跪下,并无一丝畏惧也不曾退缩害怕,走到这步她已经想到了最坏的结局。
“你和楚桓打小给旻澈伴读,算是青梅竹马一起走过来的,现在他这么丢下了你,你难过吗?”皇上语气平静,平静中却透无奈,无奈中又夹缠多少失望。
青梅竹马十数载,却在皇位面前,一切恩爱缱绻皆成泡影,他丢下了她,是舍弃亦是背叛。思及此,心如刀绞,浑身都似被刀割凌迟,每一个呼吸都痛彻心扉。
所有强装镇定在这一刻悉数崩塌,她狠狠咬住唇,哽咽声却从喉间滚出,化成低噎哭声。
“大哥……”她抬起泪眼朦胧的脸,哽咽唤出一声,寻常人家的兄友弟恭在皇室天家竟也成了奢望。
皇上微阖了眼,苍白脸颊褪尽血色,他也不说话,仿佛沉思又似决断。
“大哥,旻澈不会的,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楚娴双手扶住御榻,泪落纷纷如雨下,却极尽清晰扼要的提出自己的推断,先皇在世时他都不曾真的争嫡夺权,怎会到了今天宁愿甘冒天下之大不韪,作出这等忤逆之举。
皇上仍旧不说话,慢慢睁开眼,黑瞳中一片幽邃,盯着她,像是要看进她的肺腑,看穿她话中的真假。
楚娴泪水涟涟,咸涩落到唇上全变成苦意,在她快要放弃的时候,皇上终于弱声开口,“楚娴,你想大哥怎么办?”
皇上并不称朕,一声大哥唤回了楚娴的三魂六魄,皇上到底顾念了几分手足之情,并未真的想要赶尽杀绝。
要皇上束手待毙那是万万不可能的,派人前去游说汉王,不免要遭人口舌非议,说她存心拖延局势为汉王谋利,那么此刻唯有一途可选,就是点将北伐。可是选谁去既能让皇上放心又能救汉王于一线之间呢。
她脑中飞快过滤朝中各人,凡是皇上心腹爱将都对汉王府有些偏狭,恐怕只会落井下石,而汉王从前旧部更是不能选,那么到底是谁呢。
越是焦急越是想不出,楚娴竭力要自己镇定,却遏制不住手足皆颤,脑中缠成乱麻一堆。
“臣斗胆提议一人。”忽有语声自寂静中响起,如炸响的春雷。众人齐齐转目望向那开口的人。
“说。”皇上眼睛半眯起来,眼缝里透出精光闪烁。
姚行书俯首,不紧不慢的禀道:“臣举荐飞羽营上将掌北伐帅印。”
一语出,满殿哗然,东朝立国数百年从未出过女帅,且还是赵氏后族,皇后的亲妹。战场上杀伐果决,生死便在眨眼之间,就算皇上舍得让德凝郡主领军出战,可皇后怎能舍得。
皇上沉吟下来,手握成拳抵在唇边低低咳嗽几声,楚娴却刹那间心思洞明,满朝文臣武将,竟也只有德凝郡主最符合条件,她即是皇姨又与自家大哥颇有些交情,当初在先皇宴会上第一次见这个郡主就觉她不是泛泛之辈,连父亲也赞过她行事果敢大胆,难得智勇双全,虽然不知道父亲的判断从何处得来,可父亲看人之准她从来没怀疑过。况且此时除了德凝郡主,她真的想不出适合人选了。
“臣妹也觉得飞羽营上将军甚妥。”楚娴压低声音道。
皇上淡淡一笑,眸中光华烁人。
沉压帝都数日的阴霾终于被一纸诏书驱散,皇上安咸泰定,皇太后忍不住喜极而泣,当即命宫人在庙祠殿摆下素蒲,要为皇上亲自祈福斋戒七日。皇后亦是欢欣不已,悬紧在弦的五脏六腑瞬间归位,可紧接而至的另一道旨意却将她好不容易松懈下来的神经再次绷到极处。
“皇上让郡主领军北伐?这事可确凿?”皇后扬袖一拂,端送香茶的宫娥立即屏退下殿。
前来传话的内侍跪在殿中,忙道:“确实无二,汉王妃正持皇旨赶至侯府宣召。”
只听大殿中响起极其轻微的一声折响,却是皇后搭在扶手上的素色丹蔻生生剜下凤目上一粒嵌圆珍珠。
玉珠落,丹蔻折,断甲之伤,连心之痛。
“皇上也太瞧得起我了吧?”曦凰掂了掂手中明黄绢诏,目光含笑打量面前来宣召的楚娴,“还要劳烦汉王妃一趟,真是过意不去。”
庭院中,花香芬芳,大树张开浓荫,为树下丽人蔽挡去灼烈日光,偶有风过,飒飒吹落一地残缺梧桐叶。
所有侍从尽皆退去,风软香溢中只有两个纤丽女子彼此相对,一个宫装雍容,一个银甲羽盔;一个娴雅,一个英武,占尽了柔与刚。
楚娴紧紧咬了唇,突然敛裙跪倒在曦凰脚下,曦凰不妨她会如此,忙要俯身搀扶,手腕却被楚娴攥紧。
“郡主,您一定要救汉王。”楚娴哀哀切切的望着曦凰,以王妃之尊朝她屈膝跪拜。
“王妃,您先起来再说。”曦凰蹙眉,这状况被人看去怕是不妥,楚娴却连连摇头,头上珠光晃出流彩好似她眼中的泪,晶莹剔透,“郡主若不答应,楚娴愿长跪不起。”
曦凰并不讨厌楚家,相反因为楚桓对姐姐的情意,相国对自己的把臂相助,她对相府是有好感的,但凡力所能及的事,不肖他们开口,她也会帮忙,但这件事不同,谋逆犯上不是她说能救便能救的,难道数十万大军对峙战前,她能拿自己士卒的命去成全汉王么。
“王妃,这条路是殿下自己选的,没人逼他。”曦凰无奈叹息,“况且连你大哥都劝阻不了他,你以为我有能耐吗?”
“不!”楚娴杏眸徒然圆睁,眼中泪水泫然欲坠,扣在曦凰腕间的丹蔻十指几乎要剜近她的肉里,“大哥已近月余未曾传信回家了,恐怕连他也出了事,殿下肯定是身不由己的。”她一直相信自己的夫君对兄长和父亲的话言听计从,不可能在此事上贸然出兵,而置她和父亲生死于不顾,她这么相信着。
可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