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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说了。』
螺蛳太太悚然而惊,勉强定一定心,从头细想了一遍说∶『犯众怒是因为有的人有,有的人没有,不公平了!索性大家都没有,倒也是一种公平,谢先生,你想呢?』
『四太太,』谢云青平静地说∶『你想通了。』
『好!』螺蛳太太觉得这副千斤重担,眼前算是挑得起来了,『明天不开门,不过要对客户有个交代。』
『当然,只说暂时歇业,请客户不必惊慌。』
『意思是这个意思,话总要说得婉转。』
『我明白。』谢云青又说∶『听说四太太同德藩台的内眷常有往来的?』
德藩台是指浙江藩司德馨,字晓峰,此人在旗,与胡雪岩的交情很深,所以两家内眷,常有往还。螺蛳太太跟德馨的一个宠妾且是『拜把子』的姐妹。
『不错。』螺蛳太太问∶『怎么样?』
『明天一早,请四太太到藩台衙门去一趟,最好能见着德藩台,当面托一托他,有官府出面来维持,就比较容易过关了。』
『好的,我去。』螺蛳太太问∶『还有什么应该想到,马上要做的?』
一直萦绕在螺蛳太太心头的一个难题是,这样一个从来没有想到过的大变化,要不要跟大太太说?
胡家中门以内是『一国三公』的局面,凡事名义上是老太太主持,好比慈禧太后的『垂帘听政』,大太太仿佛恭亲王,螺蛳太太就象前两年去世的
沈桂芬。曾经有个姓吴的翰林,写过一首诗,题目叫做《小姑叹》,将由山西巡抚内调入军机的沈桂芬,比做归宁的小姑,深得母欢,以致当家的媳妇,大权旁落,一切家务都由小姑秉承母命而行。如果说天下是满洲人的天下,作为满人的沈桂芬,确似归宁或者居娟的姑奶奶,越粗代庖在娘家主持家务。
胡家的情形最相象的一点是,老太太喜欢螺蛳太太,就象慈禧太后宠信沈桂芬那样,每天『上朝』——一早在胡老太太那里商量这夭有什么要紧的事要办,通常都是螺蛳太太先提出来,胡老太太认可,或者胡老太太问到,螺蛳太太提出意见来商量,往往言听计从,决定之后才由胡老太太看着大太太问一句∶『你看呢?』有时甚至连这句话都不问。
但是,真正为难的事,是不问胡老太太的,尤其是坏消息,更要瞒住。
螺蛳太太的做法是,能作主就作主了,不能作主问胡雪岩。倘或胡雪岩不在而必要作主,这件事又多少有责任,或许会受埋怨时,螺蛳太太就会跟大太太去商量,这样做并不是希望大太太会有什么好办法拿出来,而是要她分担责任。
不过这晚上谢云青来谈的这件事是太大了,情形也太坏了,胡老太太如果知道了,会受惊吓,即令是大太太,只怕也会急出病来。但如不告诉她,自己单独作了决走,这个责任实在担不起,告诉她呢,不能不考虑后果——谢云青说得不错,如今要把局势稳住,自己先不能乱,外面谣言满天飞都还不要紧,倘由胡家的人说一句撑不下去的话,那就一败涂地,无药可救了。
『太太!』
螺蛳太太微微一惊,抬眼看去,是大丫头阿云站在门口,她如今代替了瑞香的地位,成为螺蛳太太最信任的心腹,此时穿一件玫瑰紫软缎小套夹,揉一揉惺松的倦眼,顿时面露惊讶之色。
『太太没有睡过?』
『嗯!』螺蛳太太说∶『倒杯茶我喝。』
阿云去倒了茶,一面递,一面说∶『红鬼告诉我,谢先生半夜里来见太太┅┅』
『不要多问。』螺蛳太太略有些不耐烦地挥着手。
就这时更锣又响,晨钟亦动,阿云回头望了一眼,失惊地说∶『五点钟了,太太再不睡,天就要亮了。今天「大冰太太」来吃第十三只鸡,老太太特为关照,要太太也陪,再不睡一息,精神怎么够?』
杭州的官宦人家称媒人为『大冰老爷』,女媒便是『大冰太太』,作媒叫做『吃十三只半鸡』,因为按照六礼的程序,自议婚到嫁娶,媒人往还于乾坤两宅,须十三趟之多,每来应以盛馔相飨,至少也要杀鸡款待,而笑媒人贪嘴,花轿出发以前,还要来扰一顿,不过匆匆忙忙只来得及吃半只鸡,因而谓之为『吃十三只半鸡』。这天是胡三小姐的媒人来谈最后的细节,下一趟来,便是十一月初五花轿到门之前,吃半只鸡的时候了。
螺蛳太太没有接她的话,只叹口气说∶『三小姐也命苦。』紧接着又说∶『你到梦香楼去看看,那边太太醒了没有?如果醒了,说我要去看她。』
『此刻?』
『当然是此刻。』螺蛳太太有些发怒,『你今天早上怎么了?话都听不清楚!』
阿云不敢作声,悄悄地走了,大太太住的梦香楼很有一段路,所以直到螺蛳太太喝完一杯热茶,阿云方始回来,后面跟着大太太的心腹丫头阿兰。
『梦香楼太太正好醒了,叫我到床前问∶啥事情?我说∶不清楚。她问∶是不是急事?我说∶这时候要谈,想来是急事,她就叫阿兰跟了我来问太太。』
螺蛳太太虽知大太太的性情,一向迟缓,但又何至于到此还分不出轻重,只好呗口气将阿兰唤了进来说∶『你回去跟太太说,一定要当面谈,我马上去看她。』
一起到了梦香楼,大太太已经起床,正在吸一天五次的第一次水烟。『你倒真早!』她说,『而且打扮好了。』
『我一夜没有睡。』
大太太将已燃着的纸媒吹媳,抬眼问道∶『为啥?』
螺蛳太太不即回答,回头看了看说∶『阿兰,你们都下楼去,不叫不要上来。』
阿兰愣了一下,将在屋子里收拾床铺里衣服的三个丫头都带了出动,顺手关上房门。
螺蛳太太却直到楼梯上没有声响了,方始开口∶『谢云青半夜里上门要看我。他收到上海的电报,阜康「上排门了」。』
大太太一时没有听懂,心想上排门打烊,不见得要打电报来,念头尚未转完,蓦地省悟,『你说阜康倒了?』她问。
『下半天的事,现在宓本常人面不见。』
『老爷呢?』
『在路上。』
『那一定是没有倒以前走的。有他在,不会倒。』大太太说了这一句,重又吹燃纸媒,『呼噜噜、呼噜噜』地,水烟吸个不停。
螺蛳太太心里奇怪,想不到她真沉得住气,看起来倒是应该跟她讨主意了,『太太,』她问∶『谢云青来问,明天要不要卸排门?』说到这里,她停下来等候大太太的反应。
有『上排门』这句话在先,『卸排门』当然就是开门做生意的意思,大太太反问一句∶『是不是怕一卸排门就上不上了?』
『当然。』
『那么你看呢?』
『我看与其让人家逼倒,还不如自己倒。不是,不是!』螺蛳太太急忙更正∶『暂停营业,等老爷回来再说。』
『也只好这样子。老爷不晓得啥辰光到?』
『算起来明天下半天总可以到了。』
『到底是明天,还是今天?』
『喔,我说错了,应该是今天。』
『今天!』大太太惋惜地说∶『就差今天这一天。』
她的意思是,胡雪岩如能早到一天,必可安度难关,而螺蛳太太却没有这样的信心。到底是结发夫妻,对丈夫这样信任得过,可是没有用!她心里在说∶要应付难关,只怕你还差得远。
这样转着念头,不由得又起了争强好胜之心,也恢复了她平时处享有决断的样子,『太太,』她首先声明∶『这副担子现在是我们两个人来挑,有啥事情,我们商量好了办,做好做坏,是两个人的责任。』
『我明白。你有啥主意,尽管拿出来,照平常一样。』
照平常一样,就是螺蛳太太不妨独断独行。
当然此刻应该尊重她的地位,所以仍是商量的语气。
『我想,这个消息第一个要瞒紧老太太。等一下找内外男女总管来交代,是你说,还是我说?』
『你说好了。』
『说是我说,太太也要在场。』
『我会到,』
『今天中午请大冰太太。』螺蛳太太又说,『老太太的意思,要我也要陪。我看只好太太一个人做主人了,我要到藩台衙门去一趟。』
『是去看他们二姨太?』
『不光是她,我想还要当面同德藩台说一说,要在那里等,中午只怕赶不回来。』螺蛳太太提醒她说∶『老太太或者会问。』
『问起来怎么说?』
『德藩台的大小姐,不是「选秀女」要进京了吗,就说德太太为这件事邀我去商量。
『噢!我晓得了。』
螺蛳太太站起身来说∶『太太请换衣服吧!我去把他们叫拢来。』
『叫扰来』的是胡家的七个管家四男三女,要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