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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失信于人的事,我陈玉成不干。”陈玉成说,“况且,抓一个曾国藩有什么用?还会有李国藩、王国藩出来。为人言而有信,才能顶天立地。”
曾晚妹笑了:“小时候,我怎么没发现你有这么深的道行呢?”
陈玉成说:“都是在你跟前修炼的呀。”
曾晚妹一边在镜前卸妆一边问:“天王都来过问了,问我们什么时候成亲?他要我们回天京去办,天王要亲自主婚呢。”
“谁说的?”陈玉成在腰间扎着带子问。
“洪宣娇姐姐给我写来一封信。”曾晚妹说,“天王还要认我为干女儿呢。”
“哈!”陈玉成玩笑地说,“看来我命中注定是驸马的命!真公主走了,又出来一个假公主!”
曾晚妹笑起来:“美得你。”她停了一下,说:“你的真公主也有人见过了。”
“在哪?”陈玉成急不可耐地问。
“在颖州半山庵。”曾晚妹说,“看你急得那样子!远着呢,石益阳见过她。
你今天先会你的药铺千金吧,天长金日后再说吧,别贪多嚼不烂!”
陈玉成笑了。曾晚妹叫:“黎大里!”
贴身护卫黎大里走出来,问:“有事吗?”
“没事能叫你?”曾晚妹说,“送他去前村宋庄,去见那个胡玉蓉。”
黎大里说:“下午她还问陈将军什么时候回来呢。”
陈玉成边往外走边说:“好啊,你们一起做扣让我钻!”
曾晚妹说:“看你美的。这样的桃花扣,你巴不得去钻呢。”
这一回连黎大里都忍不住乐了。
20。 宋庄一户农家小院村庄里真正是鸡宁犬静,大多数百姓因为战乱到外面逃难去了,十室九空。陈玉成被黎大里带进的这个小院,依稀有一点灯光从窗纸里透出来。脚步声惊动了屋子里的人,胡玉蓉走了出来,在月色下,她认出了站在她面前的陈玉成,高大而英武,她忽然觉得自惭形秽起来,深深地埋下了头。
“你好吗,玉蓉姐姐?”陈玉成柔和的声音又鼓起了她的勇气,她说:“我好,都好。你比长沙那年又长高了一头,若是在大街上,我几乎不敢认了。”
“姐姐可是一点也没变。”陈玉成说,“走到天涯海角我也认得出。”
“姐姐老了。”胡玉蓉说,“我们在院子里坐坐吧,我老公公和丈夫在屋子里,丈夫病得起不来了,明天要雇一台像样的轿子才走得了。”
黎大里说:“轿子不用犯愁,石益阳石将军备好了,明天一早她亲自过来。”
“你丈夫也在这?”陈玉成随便问了一句,胡玉蓉也很随意地答了一声。
他们坐到了院子里的瓜棚下,那里有一张石桌,四个石凳,月光如水,洒在白石头桌面上闪闪发光。
胡玉蓉幽幽地说:“我还以为见不到你了呢。”
陈玉成问:“你怎么到三河来了?你丈夫怎么病了?”
胡玉蓉很惊讶,反问道:“她,她没跟你说起这事吗?”
“没有啊。”陈玉成说。
“曾晚妹真是个好人。”胡玉蓉说,“我猜到她是你的什么人了,你真有福气呀。”
陈玉成说:“你刚认识她,你怎么知道她好不好?”
“一件事就看出来了。”胡玉蓉说,“我丈夫是湘军李续宾手下的哨官,叫你们抓住了,曾晚妹怕由你出面放人引起闲言碎语,她替你做了人情,黑锅她背了。”
陈玉成心里一阵热乎乎的,他说:“你干吗要告诉我呢?曾晚妹不想告诉我的,你也不该说破它。我一方面是你的朋友,另一方面是太平军的将领,你说我抓不抓你丈夫回去?”
胡玉蓉说:“我既说了,就不后悔,你若想抓,就抓好了,落在你手里我一点都不后悔。”
陈玉成避开了这个话题,问:“老伯好吗?”
“去年过世了。”胡玉蓉说,“药铺也典给人家了,没钱去赎。”
陈玉成召唤黎大里过来,黎大里从搭在马鞍子上的皮囊里拿出一个沉甸甸的包,交给陈玉成,陈玉成推到胡玉蓉面前,说:“这点金子是我个人的,你拿去吧,回长沙去赎回药铺,再不,做点别的生意,这年头,我看开个药铺济世活人,惟有这一行当是干净的。”
胡玉蓉推托说:“这我不能收。”
“还你的呀!”陈玉成说,“那年你送我出长沙,不是给我一包银子吗?这么多年连本带利,也该还这个数了。况且,我说过将来要给你挂功劳匾呢。”
胡玉蓉低声说:“谢谢了。”过了一会,她问:“你干吗还留着那个同心结呢?”
“纪念啊。”陈玉成说,“人的一生,不一定碰上过几次真情。”
“有你这句话,我这一生没有白过。”她双手捂起脸,月光下,陈玉成看见泪水从她的指缝间流下来。
正文 第三十九集
1。高河埠这是桐城以南六十里地的一个集镇,从前是连结安庆和桐城间的枢纽,由于连年征战,这里荒凉多了。
陈玉成、曾晚妹带了四十多人,来到高河埠时,天刚破晓。他让范汝增带了众人在高河埠村驻扎,自己只带了曾晚妹前往约会地点,他们都是赤手空拳。
范汝增终究不放心,他说:“这是不是太冒险了?”他拿出手枪来,对曾晚妹说:“把手枪掖到身上吧?”
“不能失约。”陈玉成说,“先把灵枢拉过去吧。”
范汝增便让后面的三套车赶往约会地点,三辆车上各拉一口黑棺材,灵位处写着李续宾、曾国华和金国琛的名字。
约会地点是架在小河上的七孔石桥,桥的两端各有两尊石狮子。现在,三口棺材就停到了桥北面松林中,陈玉成打发走了三挂马车,让范汝增到时候听他口令将棺材车赶出来。他与曾晚妹在小河旁等待。这小河是枯水季节,水深不没膝,河底的卵石上挂满绿色的青苔,像少女的青丝在水中飘摆着,偶尔可见穿行于石缝和青苔间的游鱼。
“我真想脱了鞋下去捉鱼。”陈玉成蹲在河边说,“我小时候常到家门前的小溪里去抓鱼,没有菜吃的时候,现去抓都来得及。”
曾晚妹拾起一片石头向群鱼掷去,群鱼不见了。曾晚妹说:“若是曾国藩来了,看见堂堂太平天国的统帅在河边抓鱼,那可成了大笑话了。”
陈玉成说:“其实人无分贵贱,都是一样的。我若不投太平天国,我可能还是个上山打柴、下河抓鱼的农民,和将相怎么能沾上边呢?”
曾晚妹说:“我心里有点打鼓,可看看你,又觉得有了点底。你说,那曾妖头是个什么样的人 ?'…'糟老头子?白面书生?还是个相貌堂堂的人 ?'…'”
“不用瞎猜,一会见着就知道了。”陈玉成走到了桥上,他们俯在桥栏杆上向下看,这里的水深些,鱼更多。
由于他们两人过于精神集中,光顾看鱼了,以至于没有听见脚步声,曾国藩、曾国筌兄弟二人来到他们身旁,他们都没有察觉。今天曾国藩二人完全是读书人打扮,青布长袍,团花湖绸马褂,瓜皮小帽,文质彬彬的样子。
这时陈玉成正看着水中的游鱼发感慨:“你看,水里的鱼游得多快活?”
曾国藩笑吟吟地接过了话:“子非鱼,安知鱼之快活?”
陈玉成和曾晚妹吓了一跳,这才发现了两个陌生人。从他们的举止,陈玉成已猜到是曾国藩了,既然他用了惠子和庄子的典故,便也潇洒地回了一句:“子非我,安知我不知鱼之乐也?”
曾国藩抚掌大笑。曾晚妹觉得他很有学究和长者风度,无论如何与杀人如麻的曾剃头联系不起来。她想,也许曾妖头不敢来,打发了别人。
于是曾晚妹不客气地问:“那曾国藩为什么不来?”
陈玉成本想制止她,可她的话已出口,只好听之任之。
曾国藩一笑,说:“你认识曾国藩吗?”
曾晚妹说:“不认识。”
曾国藩问:“既不认识,何以知道我不是曾国藩呢?”
曾晚妹说:“曾妖头杀人不眨眼,若不怎么得了个曾剃头的绰号?看你老先生斯斯文文的样子,不可能是他。”
曾国藩与曾国筌相视一笑,望着曾晚妹团龙马褂圆心里“检点”二字,说:
“检点,也是个上将军了。如果足下不穿军装穿红装,那你更是个罗敷美女,有谁会相信你挥刀上阵,砍人头如切瓜呢?”
陈玉成说:“通报姓名吧,我是太平天国前军主将、豫天候、又正掌率陈玉成。”
“陈将军如此年轻有为,令我景仰之至。”曾国藩说,“我就是二品京堂曾国藩,这位是舍弟曾国筌,吉字营统领。”
陈玉成也向他拱了拱手。
“这位尊姓台回?”曾国藩又问起了曾晚妹。曾晚妹说:“太平天国殿右四检点曾晚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