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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打!别打!请大人开恩,我说就是了!”自重本不轻易玩笑。结婚几年来方菲一向病着,心情不佳,夫妻间少欠亲怩;且又有老娘在堂,也不便过露轻薄;近来方菲大见康复,今又走在空郊旷野,时值晚夏,天清气朗,路旁青纱没人,前无过客,后不见来者;两人难得这么无碍无挂,亲密欢快的游谈。为了能多享受些此种乐趣,便故意放慢脚步,挨挨磨磨、走走退退,停停站站,情不自禁中,这才说了少有先例的戏语。只因此举兀突、例外,直把个方菲笑得弯腰叠肚直叫肠疼,蹲在那里路也走不成了。自重只得上前拉住她,待她稳住了神,才又说道“这就笑得这么样啊!后面还有哪!你再听小生我慢慢道来呀……!”他学着说鼓书的腔调拉了个长音儿。这一下更把方菲笑得就地摊作一堆,言语不得了。自重便再次拉起她。方菲起来就去捶他的肩膀,娇嗔道:“再不许你这么做怪像了!把人肠子都要笑断了!”
“好、好、好,再不了。你别恼!我告诉你;人生难得几回笑。像今天这么无拘无束的开怀大笑,你想想,一生一世能有几次啊?啊?你说是不是?”方菲抬手整理着鬓发,滿面含春的报他一个甜媚的笑,点了点头。再往前走着,催促道:“你快说正经的吧,把人急得什么似的,你还尽管逗闷子!”
“啊!好!好。现在就说。头会儿说到哪儿啦?噢!是说袁厚芝的三姨太的事。
“原来这袁厚芝是个不能生育的人,可是,先前他自己不知道,还直埋怨他老婆不给他养孩子:说自己挣扎半生费尽心机积下一份家财竟没人继承,就是不干心,于是就纳妾。纳一个不见消息,纳两个,不见消息;一直纳了四房妾,竟然还是儿花女花不见一个。这才想到是自己的毛病。怎么办?过继孩子、讨要孩子和自己房不联间地不联垅毫无刮葛,怎能亲近呢?这不等于施捨给路人吗?可是,钱财这东西人死了又不能带到阴世去;左思右想没法子!
“后来不知怎么想出这么一招儿——借种,又有的叫做‘放青’。‘借种’,这话好明白;‘放青’人不大懂‘就像人们养牛马,总喂牠干草不上膘,放牠到野外去吃些青草,换换口味,或许就增膘长肉了,就……”他正说得热闹,突然背上遭一拳。歪头一看,见方菲羞红了脸,冲他说道:“行啦、行啦!说点儿要紧的吧!这些麻人辣辣的话细掰细掐的讲它做什么?也不嫌牙碜!难为你还是捏笔杆的呢!”
“这不是说明事情吗?好吧,你嫌难听,就不说它吧。反正就是这么一回事吧。
“袁厚芝素日就看出三姨太鬼道眼多,胆子大,做这种事自己不能出面,非得三姨太出手不成。于是,先对她表示近和,然后慢慢向她说了自己的主意,让她想法子办去。但有一宗,为了不失体统,原配夫人不参予。还有五姨太进家日浅,还不甚放心她是个什么心肠,也不让她参予。他只放手三姨太和二姨太、四姨太三个人。她们三人哪怕有一个得儿子,他也算是担上有后人的名了。另外,还嘱咐三姨太,这宗事只能他俩人知道,至于二、四两房姨太的事就要由三姨太巧言施为了。家下其它人等更要严防耳目口舌了。他还当三姨太许下:不论三姨太生不生儿子,都永远感激不忘她。最后还讲到:选人只可以一个,多了怕出争执而透风;时日不能长,长了怕撒不开手。人一定得稳准,易于辖治,免得他得了便宜又卖乖,漏泄出去。三姨太领得这个秘密使命甚是高兴,私下里又偷偷加上一个条件;容貌俊美,干净整齐,年岁自然是要相当的了。还因为她们是县丞的姨太太,怎能让那些腌脏下流坯子亲近肌肤呢?所以就要既下等,又要小有体面的人物才合适。三姨太领命之后,煞是费了些心血,很长一会子也没物色到可意的角色。后来在一次进场看戏中,她相中了你爹。回来和袁厚芝说,他也十分中意,但只是没有因由搛进家里来。拘捕,得由公差,不行。秘请又毫无因由,经过一番谋划,这才假作办寿,借唱堂会之名把你爹搛进府里去……!”接下来便是如何进入后宅,如何施用“神仙药”等等那段前文。
“从此,你爹染上大烟瘾,越来越深,不但自己不能自拨,还连同你娘也拉进了这个深坑,直到最后那个下场。这是让人伤心的一面,已经过去了,就不要再想它了。
“我头里说,这桩坏事还有它的另一面;袁家几个姨太太那次‘借种’还真借成了,——十个月之后,二姨太、四姨太各得一个儿子,一个叫继刚、一个叫继强,现今都已经六、七岁了。两个孩子生日前后不差几天,看上去就是一对双胞胎。他与袁猴子毫无关联,自然长像一点不像他那猴儿相;而是个个方面大耳,清秀整齐,简直就是粉桩玉琢一般;人们不知底理自然想不到;我自从听到这番话,再一打量那两个孩子,嘿!简直就是从你爹那坯子里脱出来的一般,以此我才确信三姨太扬播出来的这些都是确凿无疑,毫不掺假的。”说到这儿他把话停住了。
二十五守孝不及做尼故(3)
三
方菲正听得入神,见他打住不说了,就催促道:“你这么有头无尾的,那么我的喜从何来呢?他袁家‘借种’也好,‘放青’也罢,总算有了儿子,那是人家的人哪!人家如今又是县太爷,你敢去说那不是袁知县的公子吗?”
“是啊,是啊!菲菲,按常理说是这样的;可是,现在这事儿恐怕是要当另论了!”
“这话怎讲呢?”
“你别急呀,听我往下说呀;我不是说吗,那个三姨太在陈知府那把袁厚芝那些肮脏事儿一股脑儿都给抖落出来了吗?原来这个陈知府和莱州知府胡老爷是过命的朋友,而这个胡老爷早年就曾和袁厚芝打过一番交道,有前嫌。”
“莱州知府胡老爷是本省人,叫仕清。自小读书,多次赴考,可总是大运不通,一直取不得功名,直到六十来岁了才好歹的中个进仕,领得个知县的小官职,几年后才擢升为知府,任所在莱州。早些年,他不得官,家境又不大好,曾和人搭伙做生意。货船从江南来到龙口湾,袁厚芝当时在龙口做税官。船到码头要卸货,被袁厚芝百般刁难要挾勒索。胡仕清等一班货主因贩货和一路盘费,本钱已花尽,无钱孝敬,因此整月躭在那里卸不了船,到卸下货时,已行情大变,因此折了本儿。胡仕清原是借的本钱,这一下子赔得净光,就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了。一想:借债难还,家人难见,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一时情急就投了水。也是他天数未尽,人不该死,当下被人救起。救他的是当地的一个财主,也是屡试不中的一个举子,叫陈问古。时年六旬将至,他因为屡试不中,仕途坎坷而心下烦闷,家居无聊而乘船来此巷外消愁遗闷,偶见人落水,要做一番功德,故而使令舟子下水救人出难。陈问古救出周仕清,在船上给他调理一番,待他甦醒后,给换了干净衣巾,整治了仪容后,就邀他在仓里饮食叙话。经过叙谈,互相有了了解,同时因为年岁相仿,又同病相怜,于是愈发谈得投机。陈问古当下就邀他到家小住,并答应帮他回乡的盘费。他自然乐不得的了,这样就在陈家住下了。二人成日间相陪相伴,谈仕途经济,讲学问、文章,闲了也饮酒对弈、出外冶游。
“这样,一人为死、二人为活,两个人在一起互探共讨,便都觉得学问文章有了许多长进,于是便都皆大欢喜,所以渐渐有了不忍分离的意思。虽然胡仕清自觉得不便久住在人家里,几次提出要走,但都被陈问古挽留住,以此,他在陈家一住就是二年有余。
“这一天,两人又在一起讲究了一回文章,停下之后,胡仕清十分诚恳的说:‘这两年中我觉着比一个人在家死读十年还有进益,心里豁亮多了;所以我想明年朝廷在开科场咱们都再去拼上一番,倘能搏得一第,也不枉了咱们一生苦熬心血了;总然做一天的官就死了,也出了心中这股闷气,也不致死到阴间还做胀死鬼儿;我这话,不知您老哥以为如何?’陈问古当即表示:正合私意。于是胡仕清便说要回家安顿安顿,并约陈问古:明年开科,京里相会。就这么着,陈问古又给他多带上几十两银子做回乡川资和来年入京的费用,二人就这么分手了。就这样,次年上京进场,果然中了个进士,放了莱州府。与胡仕清同场的陈问古也考中了进士,又恰好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