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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又生的俏丽,如今虽是到了中年以上,却还可以说是“徐娘半老、风韵犹存”再加以登场说书需要格外修饰仪容,所以看上去还是一个妙龄佳人儿,以此就难免的惹人眼目。还因此地是个小县城,这么一来,街上人多数就都认识她;特别是那些闲汉、二流子、兵痞、马弁、走卒、吏役这类人,闲来无事找消遣,自然就多串书场、戏院,哪里能不认识她。两个门丁都在三十多岁,个各个贼眉鼠眼、尖嘴猴腮,见了肖柏龄便互相咬着耳朵打嚓嚓,完了便转脸来对她说脏话,一面又咋嘴弄响、狗喘汗蛇出须样的把舌头在唇外抽来送去的撩逗她。肖柏龄在外说书对这些见的多了,对此只作没看见,低头就过去了;可今儿个,这是来到人面前请求通过的,心里虽怵殚,也只得硬着头皮上前来说话。她咬着牙迎着两人的戏逗走上前向二人深深一礼,说道:“请向二位上差,我有件要紧事,想到里面找个人,可不可以让我进去呢?”
这两人笑眉涎脸、溜球着眼珠听她这么说,其中一个瘦鬼酸不溜的调笑道:“哎呀——这不是小百灵儿吗!”他那个“灵”字字音拉得很长,“你说什么?要进去?”他的脸差不多就要贴到她脸上了,问道“你进去找谁呀?”
她不知丈夫的事情底细,所以不敢说找方梦天,但也不能说找谁为好,因而就有点儿支吾不清。家丁中的那个矬子见她这个神情,就邪声邪气的说:“我说小百灵啊,看你这小模样儿怕是到里边也没个正经主儿找,无非是在那些大人先生里兜揽上谁就算谁呗?要是这么着哇,嘿嘿!”说到这里,他停下话头拿眼神儿斜了一下那瘦子,便瞧着她的脸,压低了嗓门儿说道“你倒不如到俺们哥们儿那屋里去,你先给俺们弹唱两段儿,完了咱们几个人在一起儿好好喝上两盅好好儿乐一乐,咱们哥们儿这两天也都得了赏赐,腰包儿里厚实着呢,还能亏待了你!”
她见这两个狗奴这般无赖;气得心头冒火,但还是强忍了,摇摇头道:“请二位原谅,我是有事而来,不是来说书的,请二位上差行个方便,我到里面去,一会儿就回来的。”
“这可不成”,瘦子摇头晃脑的说“你说你找人,又说不出是找谁,这么吞吞吐吐的,要是进去惹出些麻烦来,我们门上的不是要吃不了也得兜着走哇!”
“我说小百灵啊”,矬子接过去说“是不是俺们袁大人背地里打发人叫你来的?要那么着,你可就交上好运啦!俺们这可是好心告诉你,他这几天正高兴哪!你要在他那把你那迷糊人的娇味儿好生纳一纳,他准就能留下你作个‘夜场活’。你把他侍侯服帖了,至少还不赏你个五、七、六两的!”
瘦子这时扮着鬼脸儿,假做正经的陪下气,道:“要是那么着,你可要在俺大人跟前为俺多说……”
肖柏龄以为是答应让她进门了呢,便不理他们的话,弯了弯腰,迈脚就往里走。没想到这两个人一齐伸臂挡住了她,口里嘻哈笑道:“噎!噎!大爷们这是玩话,你还拿个棒槌当针(真)了呢?你不说明白找谁就能随便混进去!”
肖柏龄被他两一替一句,嘻皮赖脸这番夹枪带棒的戏弄,早一羞恼得一腔子血都涌到脸上了。最后还是不放行。气恼之下,这股热血差一点就从两只眼里射出来。当时照着矬子脸上狠命啐了口唾沫,一言没发,急转身跳下台阶,照来路快步跑开去;先是这么小跑,后来一步步没了气力,最后竟像走在极深的雪地上一般一步三摇的好歹挨到家,撞进门一头栽倒在炕上,便呜呜淘淘的大哭起来。
女儿方菲见娘进门来正高兴得小鸟儿似的跳过娘屋来,本想扑上去抱住娘脸好好亲一亲;见娘这个样子,立时惊得张大嘴,乍撒着手傻在了炕边。好一会儿她才转过神儿来,一头拱到娘身上跟着大哭起来。一面哭一面不住的问:“娘,你怎么的啦!在外和谁生气啦?还是爹惹着你啦?你倒说呀!呜……”
肖柏龄心疼女儿,怕急坏了她,就抽抽咽咽的说:“菲菲,你别急先去给娘倒碗水来,等我心里清楚了就告诉你。”
方菲见娘稍为收敛了哭涕,便抹抹脸上泪珠去倒水来。给娘喝着,就一面去理娘的散发,替她擦去泪痕,又去亲亲脸颊,然后便眼巴巴的望着娘,急煎煎的等待她说话。
喝下这碗水,肖柏龄心里也平静了些,便余悲未尽的简洁向女儿说了这一早晚所经历的大概。方菲先是惊得瞪大了眼睛,到听完事情的始末,便愤怒的骂道:“这些天杀的,尽欺侮人,我要是男子非去给娘出这口气不可!可惜爹娘错养了我。这口气可怎么出呦!”说着就滚下泪珠,爬到娘身边抽泣,又怕再引娘伤心,便转来安慰着她。
十女娘探夫遭戏讪(3)(4)
三
肖柏龄这天也没能到书场去,只是心烦意乱,坐也不是站也不是,走来走去的直打转。傍午又出去求大院里西厢房刘家的十五岁的小秃子,让他到袁家门外去给打听方梦天今天都怎样,只说一早走时身上不大舒服,她不大放心。秃子打听回来说:“他还照常唱戏,没见什么毛病。”
到了傍晚,肖柏龄母女便换着班的跑到街上去望。还求刘家小秃子再往袁家门前去探看,要是戏停了方梦天还不回来就回来告诉她。可是直到天黑,秃子回来报告:“戏已停了,人没见。”她知道是今晚又不回来了。戏班受邀,传箱到邻县或远近乡里唱戏几天不回家,这是平常的事;可那是正常的营生,在本城唱戏不回家,可是从来没有。又加以他今早晨的那种情形、那番语言,怎能让人放得下呢?这一晚肖柏龄娘儿俩饭也无心吃,觉也无意睡了。掌上灯,母女俩就相偎着对灯出神,夜愈深,方菲愈把娘靠的紧。到打过二更的时候,这小女孩子已是支撑不住,伏在娘膝盖上便呼呼睡着了。时间一长,肖柏龄腿被压得麻木,又加以心里烦乱,便轻轻托起女儿的头,抽开身,铺下被褥把她放平睡好,自己就在地上来回走动着活动腿。
人的精神和人的肉体一样,对于突然而来的伤害,无论轻重程度如何——比如手上扎了刺或者割破了口,当时总要有些惊慌、恐惧的,严重者当然要慌乱无主了;可是过个一阵子之后,心理便慢慢的坦然、安静了;因为它已即成事实,又有自身天然弥合的功能,使之不再是可怕的或不可逾越的了。再说,人的神经也不是多股钢缆,能够经受住持久的紧张,它无非血肉物质,不要多久便自然的松弛下来。肖柏龄这一刻对丈夫当然还是悬念的,但精神上,比之今晨和日间可是缓和多了。现在,她心有余裕,除了不断的猜摸他碰上了什么麻烦之外,还在为他做着祈祷和占卜。
她家的案头长期来就供奉着一尊弥勒佛的铜像。这是方梦天从外面带回来的;不,恭敬的说法应叫做“请”回来的。她还记得他请回佛像那会儿的情形:那天,他从外面回来时,一改往常随随便便;一付严肃、恭敬的神情,双手捧着个金花斑烂的扁方匣子,她见他那付怪模样挺好笑的,不知那里装着什么,便含笑问道:“这装着个什么宝贝蛋呀,还这么经心在意、满脸正经的捧着回来!”还没等她的话落音儿,肩膀上就挨了一拳,他还用两个指头横在嘴上“嘘嘘”的对他示意。不要乱说话。她挨拳头,又见他做这种怪像,更是申公豹唱小曲——摸不着头脑了。由于好奇心驱使,上前就揭那匣子盖,还没等她的手挨上,又让他给挡了回去。他说:“你那手弄菜,油渍麻花的,快去洗净了再来。”她更被闹懵懂了,只道他在顾弄玄虚和她逗闷呢!便泄了气,不再去查问了。一面回身要走,嘴上拉拉嚓嚓说句下台话“挺大的人,女儿都快赶上你高了,还这么鬼鬼道道淘孩子气,成天宓宓夹夹的淘弄那些破玩意儿。我也不用洗油手,我也不稀碰你那个狗铞玩艺儿……”她的话还没说完,方梦天一步蹿过来捂住她的嘴,生气的说:“快住嘴!你今儿个怎么越来越不会说话了。你在这给我站着,等我把他请出来,你看明白了再说话。你等等啊,现在一句话也别说呀!再瞎说乱道的,当心要下十八层地狱!”
她本无心再去理他那些淘气了,可他这么神神怪怪的样子,让她无心反而变得有心,要看看他到底淘的什么气?于是就啼啼笑着顺从的不做一声,全神注视着他,只见他回到案前,把手在衣襟上连擦几把,漱漱口,点上三柱香,又找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