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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捕快立马觉得有无数小飞刀“嗖嗖嗖”地朝自己激射而来,心里一凉,忙就改了口。
“我去我去,当然是我去!”
他年纪比卫策大了总十岁有余,现下却是嬉皮笑脸的:“叶姑娘给咱帮了这么大一忙,送她回去是该当的嘛!想来想去,这事儿还就是我来办最合适,交给别人,我也不放心呀!”
说罢,立即就要领叶连翘走。
叶连翘还想再说点什么,嘴还没张开呢,就被那宋捕快扯了一下。
“别说了,一会儿该发火啦!”
他低低地念叨了一句,回身对卫策笑了笑,朝叶连翘招招手,迫不及待地带着她往南城门而去。
宋捕快本就是个话多的,今儿恰逢一桩心病终于有了眉目,就愈加管不住自己的嘴,一路上与叶连翘拉拉杂杂地闲聊,很快便出了清南县城。
“叶姑娘你是不晓得,县太爷教训起我们这些捕快来,那真个不留半点情面。就这回的案子,头三日没查到凶犯行踪,便是二十板,再三天,就变成三十板,旧伤未愈又添新伤,纵使那打板子的人下手有分寸,也委实够我们受的!”
他唠唠叨叨道:“今日一大早,卫都头将我们叫了来,说是请了你帮忙,我们嘴上不敢说,心里却觉得不靠谱,都想着那第三顿板子只怕也躲不过了,谁料到,托你的福,竟真有了大进展!嘿,你一个姑娘家,肯随着我们风里雨里地奔波,够义气――你跟卫都头很熟吧,否则,你也不会这么落力帮忙是不?”
他这一段话里包含了好几件事,语速又快,噼里啪啦跟爆豆子似的,叶连翘还真有点跟不上他的节奏,愣了一下,方才摇头道:“要说……其实我自己跟他不算特别相熟,只是我哥与他是发小,关系向来不错,一来二去的,也就认识了。”
“发小?”
宋捕快如同听见了惊天奇闻,将眼珠子瞪得老大:“就卫都头那性子,还有朋友?这可新鲜哎!啧啧啧,你没瞧见,他那人,平日里虽也常与我们凑在一处耍,但就算是喝酒的时候,也照样绷着一张脸,就跟、就跟……”
叶连翘噗嗤一笑:“就跟黑面神一样。”
“对对对,正是黑面神!”宋捕快很是夸张地一拍大腿,乐呵呵道,“叶姑娘,你也觉得他这人古怪得紧吧?”
“可不?”叶连翘十分心有戚戚焉,“我哥老跟我说,卫策哥其实没坏心,相识之后,我也逐渐发现,他那人虽然脸色难看,说话也不好听,对人倒的确没有歪心肠。只是,老这么着,很容易得罪人呀!”
……还有,早些日子,她不过是说了个“打死”,卫策就摆出一副要吃人的模样来,眼睛里全是狠戾之色,他是不是非得要把人吓死才安乐?
她试探着问道:“宋大哥,你可知他为何如此?”
“还能为什么?”
宋捕快晃了晃脑袋:“你哥与他是发小,想来不会不知道,他还没出生,他娘就成了寡妇。一个女人,身无长物,还大着肚子,往后该咋活?还不就只能求她那几个兄弟接济吗?拿人手短,吃人嘴软,老这么靠他人养活着,免不了要看人脸色,受些委屈,心里哪能痛快?一年年地这样过来,卫都头也正是在这种环境下长大,只怕……”
“你的意思是说,他几个舅舅对他母子不好?”
叶连翘皱了一下眉:“可是……他有一个舅舅就住在我们月霞村,我瞧着,如今他们仿佛还时常往来似的。”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
宋捕快一摊手:“这些事,他向来不怎么说,我们也只能瞎猜,做不得准。总而言之,我就是这么一说,你也就这么一听,千万别去他跟前问――就算你要问,也莫把我交代出去,卫都头发起怒来,那可真不是开玩笑的啊!”
“宋大哥你放心,我有数。”叶连翘抿了抿唇角,冲他一笑,点点头。
……
宋捕快急着回县衙去探情况,将叶连翘送到月霞村口,看着她进了村,便迫不及待地返身又回了城。叶连翘同他告了别,也便忙忙叨叨地回到家。
推门进屋时她才发现,今日家里似乎格外安静,小丁香没有出来迎她,四下里也没有说话声,房门虽是虚掩着,里边却好像一个人也没有。
外间靠近灶房门边的地上,整整齐齐码着一堆鲜艳的半支莲,看样子应当是刚刚采摘回来不久,花瓣上还沾着雨水,幽幽地散发出淡香。
许是听见动静,里屋传来一阵脚步声,秦氏匆匆走了出来,打眼瞧见叶连翘,便停住了脚。
这个所谓的“后娘”,叶连翘还从未曾与她好生交谈过,两人成天在一张榻上睡,一张桌上吃,仿佛很亲密似的,实则除了见面打声招呼,勉强闲聊两句之外,便再没有别的来往,可算作十分陌生。
叶连翘有点尴尬,心下觉得这样大眼瞪小眼的实在不像样,便弯起嘴角,冲秦氏笑了笑。
“回来了?”
秦氏点点头:“你爹去给包里正他娘扎针,丁香也跟着一块儿去了。冬葵出去找活儿,没这么早回来……”
“我知道。”
叶连翘应了一声。
“你这大半天,就一直在外头淋雨?”秦氏将她上下打量一番,“衣裳湿了大半,着凉可就麻烦了,我去烧锅热水,你洗个澡赶紧换身干净衣裳。”
“……好。”叶连翘原本有话想问她,然而身上黏糊糊的,也着实是不大好受,于是将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跟着她进了灶房。r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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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话 说事
叶家房子小,当初搬来月霞村时,也没正经搭个沐房出来,家里人但凡要洗浴,都是将个大浴桶抬进房间,洗完之后往往弄得一地水,免不了好一通收拾。
叶连翘将木桶拖进里屋,舒舒坦坦洗好澡,从里到外换了身清爽衣裳。正捏着块旧帕子抹地,秦氏端着一个热腾腾的盘子走了进来。
“你今儿没去松年堂,也不知中午有没有好生吃饭。我拿油把午间的杂面饼煎了煎,要是觉得饿就先垫点,我买了块瘦肉,晚上烧给你们吃。”
叶谦领着秦氏回到月霞村,对于叶家三兄妹来说,最实在的好处便是,生活质量有了改善。
在此之前,叶连翘他们的日子过得一向俭省,即便手头有闲钱,也不大舍得买太贵的吃食,总想着多攒一个是一个,说白了,还是因为没家底儿,心里不踏实。而叶谦隔了一年多之后回到家,并不是空着手的,随身带了足有几十贯,这些钱在殷实人家那儿算不上什么,然而对他们来说,却足够过上二三年衣食无忧的日子,自然也就一下子宽松起来,牛羊肉吃不起,但瘦一点的猪肉,却也成了饭桌上的常见之物。
叶连翘往秦氏手中的盘子看了看,里面是两块圆圆的饼子,散发出一股油浸浸的焦香味。
无论如何,有人记挂着自己饿不饿,总也算是一件贴心事吧?
“晌午吃了一大碗面,撑得我够呛呢。”
她唇角一翘,对秦氏露出个大大的笑容:“谢谢啦秦姨,可我现在还吃不下,要不……先搁在那儿,等我爹从包里正家回来,或许他会想吃。”
“行。”
秦氏倒也痛快,把盘子往桌上一放,歪着身子在床边坐了。
这是……有话想跟她说?
叶连翘心里暗暗纳闷,回头看了看外屋墙角里那一大堆半支莲,心道正好,我也有话想问你呢,张了张嘴未及开口,秦氏那边却先出了声。
“来之前,我还真不知道这月霞村入了夏之后会有这么长一段时间的阴雨天。”
秦氏的表情,是一如既往的泰然自若,打从进了叶家,她便始终如此,仿佛不曾有半点陌生感和不适应,整个人十分淡定:“你爹打算在房后砌新屋,原本就是几天的事儿,却没成想遇上这场雨,甚么都给耽误了。这段日子,你和丁香都同我在一张床上挤,特别不自在吧?”
不自在?为什么不自在?床是我的,要说不自在,也应该是你吧?
叶连翘心里犯嘀咕,面上却是半点没露出来,笑嘻嘻道:“怎么会?秦姨你夜里睡觉安稳,既不乱翻身,也没打鼾磨牙说梦话的毛病――再说,这张床也够大,睡我们三个,压根儿不觉得挤呀!”
“家里抽冷子多了我这么个外来的,我知道你们都觉得别扭。”
秦氏仿佛没把她的话听进去,自顾自地又接着道:“可是,不管怎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