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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样,怎么样,我没哄你吧?”
薛夫人得意洋洋地用手肘拱她一下:“你该不会自打受伤之后,就没照过镜子?”
“我家……压根儿就没镜子。”
叶连翘费了好大力气才将目光从镜中挪开,扭头笑起来。
该怎么说呢?
她原以为,等到伤疤祛除的那一天,自己肯定会欢呼雀跃,高兴得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可眼下,她固然是非常欢喜,但心中却很安静。
喜悦从心底慢吞吞涌出来,平顺和缓地流向四肢百骸,背上那个千斤重的大包袱被稳稳当当地抛开,整个人一下子轻松起来。
“怨不得呢,连镜子都没有!”
薛夫人一脸嫌弃:“我说你,如今也算挣着钱了,对自个儿还这么吝啬?杂货铺里的镜子又不贵,好歹买一块呀!你既做着给人美容的买卖,就更改把自己收拾得利利落落,要不然,手段再好也没人信不是?哎――”
说到这里,她忽然想起来什么,猛地一拍巴掌:“你不急着走吧?”
叶连翘没明白她的意思:“我今儿主要就是来给您送七白膏……莫不是您还有事?”
“有事,我当然有事!”
薛夫人很肯定地点点头,回身吩咐使女:“打发个小厮,去把何夫人她们都给请来,就说我备了些茶点,邀她们来说说话。顺便告诉她们,叶家姑娘也在我这儿,若是有什么美容养颜上的烦恼,尽可随便问。过了这村儿可就没这店,下回再见到叶姑娘,她可就要收钱了!”
“您这是……”
叶连翘蓦地一挑眉。
“你可还记得,上回我领着何夫人她们去你家,其中一位说了什么?”
薛夫人把头一扬:“她说,若你真能把自个儿头上的疤医好,她就信你是个有手段的,对不对?上回她们见你时,你那疤痕还明显得很,瞧着好不吓人,哼,今天我就让她们开开眼!”
“可是……这太急了吧?”
叶连翘当然明白她是好意替自己着想,却免不了有些犹疑。
听人说,这些个有钱的贵夫人要想相聚一场,都得提前好几天就约定,薛夫人这样冷不丁地就上门去请人,合适吗?
而且,如此一来,她欠薛夫人的人情,就越来越多了,往后可怎么还?
“你懂什么?”
薛夫人翻了个白眼:“这叫打铁趁热!今天请了她们来,一方面是让她们见识见识,另一方面,也算是给她们点甜头尝,好让她们将来都成为你的熟客――你既做了这美容的买卖,难不成还想从穷人身上挣钱?我家老爷在生意场打滚多年,如今也算混出点名堂,我虽懂得不多,见的却不少,听我的准没错!”
话毕,也不管叶连翘是何反应,忙慌慌将那使女打发了出去,又安排人去煮茶备点心。
叶连翘不知道说什么才好,默了默,低低道:“您这样帮我,我真不知道……”
薛夫人朝她一瞟,也放软声调,缓缓道:“若还想说那起感激话,你就趁早省了吧。我说过,我家现下虽然有钱,但从前也是穷出身,我大字不识一个,不懂道理,只晓得你帮我解决了那脱发的烦恼,而我也看你顺眼,这些个微末小事,我乐意帮衬,左右我又没替你出本钱,你这样瞻前顾后做什么?你们兄妹三个是没娘的孩子,爹爹又常年在外……”
话没说完,她就停了口,叹息一声,冲叶连翘笑了笑:“这屋子太小,外头日头明晃晃,咱索性挪到园子里去,过会子等何夫人她们来了,也好叫她们好好儿瞧个清楚!”
叶连翘也跟着笑了,站起身,离开座位之前,特地回头又朝那镜子里扫了一眼。
………………………………
第四十四话 风头
薛夫人打发使女,将茶点设在了后宅花园里一汪活泉旁,春日里水流日渐丰沛,淙淙潺潺,偶尔溅一两点在旁边的大石上,洇出一丝凉意。
约莫一炷香的时间,何夫人她们果真来了,施施然进了花园,与薛夫人寒暄一番,便团团将叶连翘围住了。
“那疤痕真个淡得没影儿了,神了哎!”
上回与薛夫人同去月霞村的三个妇人,登时感叹起来。
有那起不知前事的,便免不了要多问一句。
“怎地,难不成这疤之前很深?”
“可不是?”何夫人不容置疑地连连点头,“第一次见着这叶姑娘,她应是已敷了几天药,那疤痕看起来却还吓人得很,这才过了多久――有一个月吗?竟恢复的*不离十,你说说,若不是亲眼所见,我哪敢信?”
今日来薛夫人家的女客,绝大多数都从叶连翘那里买了七白膏,虽未曾与她打过照面,却也算有往来,听了这话,更是啧啧称奇,一时七嘴八舌,根本安静不下来。
叶连翘从未曾被这么多人围观过,只觉得耳畔全是嗡嗡隆隆的说话声,吵得她头都大了,每个人都将她从头到脚地打量品评,挤又挤不出去,只能硬着头皮任人观瞻,实在浑身上下都觉不得劲。偏生那薛夫人仿佛很喜欢这场面,居然也不出声救她,只是饶有兴致地立在一旁看着,间或插两句嘴。
这一闹腾,就是一盏茶的时间过去,众人终于议论得够了,薛夫人这才笑眯眯站出来:“好了好了,尽着围在那里做甚么?瞧瞧连翘,被你们看得浑身不自在,脸都红了!都入座吧,尝尝我家老爷置办回来的新茶,有什么话,咱们慢慢说。”
众位妇人这才算放过叶连翘,嘻嘻哈哈地互相打趣,各自在桌边坐了。
薛夫人招手将叶连翘叫去她身边,不紧不慢地道:“连翘这孩子给自个儿祛疤的事,我一早就晓得,说实话,我虽素来知她有能耐,心里却也没底儿,毕竟,连冼郎中都束手无策,她一个小姑娘,还能有什么法子?嗬,这孩子也是发傻,伤好没好,自己心里也没个数,她哥哥妹子说的话她又不信,若不是今天来我家,被我一把扯脱头上帕子,只怕到现在还在发懵呐!”
一席话说得大伙儿都笑了,少不得又顺嘴揶揄叶连翘两句。
也不用薛夫人再多说,那何夫人便拽了叶连翘一把:“你这疤究竟是怎么去掉的?就单靠上回我们看见的那个黑乎乎的药膏?你放心,具体的方子我们不问,横竖问了也弄不懂,只是有些好奇。”
“嗯。”
叶连翘点点头,含笑道:“上回您几位瞧见的药膏,是用来外敷的,在敷药之前,我还服用过一段时间的汤药。那个内服方,是苏四公子给的,外敷的药膏,他也给了我不少建议。”
苏家四公子在清南县城中是出了名的爱行善举,送药方给一个乡下小姑娘,对他来说只是举手之劳,是以,众人也就并不觉得奇怪,纷纷颔首。
“原来是苏时焕,这就对了,他家开着一间松年堂,药材最是齐全,听说他自己也对医药颇有研究,有他相助,你这伤不好都难!”
“可不就是?那苏四,当真要家底有家底,要人才有人才,真不知将来哪个姑娘……”
因为顾忌叶连翘在场,话说到这里,便停下了。
“他?”
不料却另有姓郑的妇人对此话嗤之以鼻,冷笑一声道:“算了吧,若是你家闺女,你肯吗?跟了他,便是空有个好听的名儿,往后日子只怕难过呐!”
叶连翘没有插嘴的份儿,在旁安安静静地听,觉得这话蹊跷,不由得在心里暗暗纳闷。
什么叫“空有个好听的名儿”,又为何往后日子会难过?
那苏四公子……
不等她琢磨明白,那郑夫人却已伸手拍了她一下。
“叶家姑娘,可巧今天你在这里,我倒真有点事儿想同你讨个意见。何夫人说,那七白膏得用上好些天,方能瞧得出效果来,这个我不着急,你来瞧瞧我的手,一到了春天,皮肤就粗糙得看不入眼,可有法子改善?”
叶连翘回过神来,弯起嘴角一笑:“这个其实很正常,咱们清南县城春日风大,说起来,好似比冬天还要干燥。脸上可用面脂膏子滋润,手却往往很容易被忽略。”
今天,薛夫人明摆着是在给她制造机会做宣传,在这种情形下,她必然要给这些夫人一点甜头尝,若还什么都藏着不肯说,未免就太小家子气了。
她低头沉思片刻,斟酌着道:“这样,我有个最简单的方法,您回家吩咐人,将煎熟的猪油与蜂蜜调和用来擦手,用上三五日,应当就会有好转。这东西要坚持用,等入了夏,那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