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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嗽的愈发猛烈了,仿佛咳着咳着,整个人都开始微微颤抖,将五脏六腑,都要震了出来,随着最后闷闷一声,吐出一口血来,梁鸿才靠着墙角,渐渐平息了下来。
苏钰看着他,簇了簇眉头道:“看来,你果真是要死了。”
梁鸿也似是经这一阵咳嗽,渐渐褪了几分酒意,看着苏钰,有气无力的道:“你杀了我吧。”
苏钰仰头喝下一口酒,摇了摇头。
梁鸿在地上摸索了片刻,又止了动作,有些沉静,眼眸之中又有些癫狂的道:“师兄,杀了我,我想死在你手里。”
语气里,苏钰听出了几分恳求的味道,侧着脸看了看梁鸿,再次摇摇头,无情戳穿了梁鸿臆想的场景,道:“我爹爹已经死了。”
梁鸿一双眼睛猛然清明些许,然后看看苏钰,再次道:“你杀了我吧,权当做是为你三师傅报仇。”
苏钰看着此时老态龙钟,眼眶红红的梁鸿,开口道:“你没有杀我三师傅,我知道。”
梁鸿苦笑一声,靠回墙角,闭上了眼睛,两行浊泪随着沾满白发的脸颊,缓缓流下,浑身上下,透漏着说不出的无奈,渐渐的,梁鸿的闷声哭泣,变成了一声声撕心裂肺的嚎啕,然后在苏钰将最后一口酒咽下,头脑有些昏沉的时候,听得身边咚的一声巨响,泛黄的墙上,沾上了斑驳赤色的红,梁鸿用仅存的内力向后一仰,皮肉血骨,破碎在了墙上。
苏钰眼前,也变成了一片血红。
看着梁鸿即将缓缓倒地,苏钰不知怎的,赶紧爬了过去,将梁鸿的身体扶端正,伸出手捧着他的脑袋,有些不知所措的放在自己身上,但凡她所触及的地方,都是粘腻的,冰凉的血液。
苏钰的心没来由的一阵疼,捧着梁鸿的脸道:“你醒醒,醒醒!”
呼唤了几声,怀里的梁鸿果真缓缓睁开了眼睛,只是那眼神空洞无比,看着苏钰,又似乎穿越了时间空间,望向极其遥远的地方,就像阳春三月,他刚刚进了戏园子不久,瞧见那人从阳光处走来,看着他,笑眯眯的道:“呦,好俊俏的小子!”
那时,他还觉得自己卑微至极,抬头看了一眼,低下头,唤了声,“师兄。”
苏钰听着一声师兄,心里有些微微颤抖,论起来,她和娘亲的命,都是梁鸿在意这一声“师兄”,拼了性命,用他所有的东西换来的。若不然,怕是她们母女早已经死在了当年的那场瘟疫之中。
权当做是替了父亲偿情,苏钰看着梁鸿的眼睛,点点头,应道:“我在。”
“师——师兄,我们回戏园子好不好?”边说着,梁鸿的唇边开始溢出丝丝缕缕的鲜血,渐渐的,那鲜血如同决了堤的湖水,不停的往外流淌,仿佛有什么东西,要将他整个人的血液,彻底的掏空。
苏钰伸手,胡乱的帮他擦拭着,嘴里点着头应道:“好,回戏园子。”
梁鸿笑了,颤抖着伸出手,想要摸一摸苏钰的眼睛,然后异常艰难的道:“师兄,下辈子,你莫要负我。”
苏钰控制不住自己,眼泪竟止不住的流下来,一把握着梁鸿的手,低声道:“若他下辈子负你,我也定不饶他。”
梁鸿听了,缓缓闭上了眼睛,最后一刹,目光似乎又回到了苏钰身上,气息微弱,道:了声“多谢。”说罢,一双手静静垂下,再也没有了声息,那唇边的鲜血似乎也闹够了,渐渐的止住,凝成一片晦暗的红。
苏钰抬抬头,望着从窗户里照进屋里的一缕阳光,带着些暮色的通红,柔柔的,果真也像极了阳春三月的暖阳。
戏园子里,应该已经锣鼓喧天齐奏响,戏台上,那痴心倔强的姑娘,也已经会上了心心念念的儿郎。
这就是梁鸿的一生,他痴心痴情,一辈子痴上了一个人,高官厚禄权势地位,或许,他只是让自己活的不那么卑微,证明他有许多许多的东西,才不至于被这世上的人情世故,一次一次的抛弃。
如今,梁鸿死了,尘归尘土,诸法皆空,他的一切,似乎也都结束了。
怔怔的,苏钰在屋里待了良久,始终保持着那个姿势,知道梁鸿枕着的腿有些发麻,苏钰才动了动身子,打算起身离开。
若她和梁鸿是一类人,那么梁鸿死了,等待她的,又会是什么呢?
忽的,苏钰还未站起身来,只听得外面侍卫兵将传来一阵阵惊呼,然后有什么巨大的东西,铺天盖地的袭来,直将整个八角楼团团围住,隐在了一片黑暗里。
吱呀一声,八角楼的大门开了,苏钰眯着眼睛看过去,见一个高挑的人影站在门口,削瘦的身体隐在一件宽敞的斗篷里,围帽下面,一张脸煞白煞白,如同在那地狱里躺了千年的死尸。
那人沉默不言,静静的立在那里,凝视着梁鸿的尸体许久,肩膀上立着的一只雄鹰,扑棱了一下翅膀,侧着脑袋警惕的看着苏钰。
来的这人,苏钰认识,正是之前同他们一起到青云岭拜师,那能御百鸟儿的重明。
重明看看苏钰,怔了片刻,大踏步过去,从苏钰怀中将梁鸿的尸体接了过来,然后站起身,便往外面走去。
苏钰看着重明,虽然知晓他口不能言,但是神情之中,仍旧读出了几分悲痛。
重明出了门,苏钰也动动麻木的腿,慢慢的起身,颤颤巍巍的朝着门外走去,霎时间,随着重明而来的,停在八角楼外的百种鸟儿,也腾空而起,盘旋在了头顶的上空。
苏钰出了门口,见重明立在那里一动不动,一双眼睛有些愤怒,又有些无奈的,看着远处的方向。
扶着门框,苏钰顺着重明的目光向外望去,看见眼前场景,虽然早已预料,却还是愣在了当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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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章:重明鸟儿
如果说梁鸿这一生是段跌宕起伏的故事,那么重明,则是另一番景象。
若苏钰推测的没有错,这重明,该是当初梁鸿和那番邦女子明魅所生的孩子,梁鸿利用明魅的善良和纯情,才拜到了剑神陌离的门下。
如今看来,当初重明想尽办法,同他们一起去天玄派拜师,一步一步接近唐折,不过也是想着将唐折,引到梁鸿手中,成为梁鸿的傀儡奴隶,让梁鸿利用贤王世子的名义师出有名,招揽众人,好让他在那皇位争夺的风口浪尖上,可以活下来。
当初唐折离开家不久,对于重明这个看上去比他还要小的弟弟,自然是满心里喜爱照顾的,不过想想当初在天玄山上的时光,苏钰觉得,重明的心里,应该也是十分喜爱唐折的。
其实论起来,曾经的重明,心里应该是愧对唐折的,因为旁人都嫌弃嘲笑他是个哑巴,只有唐折将他当做好朋友,他却将唐折引到了梁鸿的股掌之中,引到了那争权夺势的漩涡当中,与情义上,重明心中有愧。
只是他没有想到,到头来能为他父亲保住性命的人,竟然成了打倒他父亲的人,天理循环报应不爽,他心里,竟不知该作何感想。
如今八角楼前,重重叠叠的士兵将这里团团围住,长枪短剑,万千弓弩,闪着冰冷的寒光,正对准抱着梁鸿出去的重明。
苏钰知晓,梁鸿最大的余党,不是分布在各处的心腹官员,而是他身背后,那神秘莫测的明月楼。
明月楼从不专门为一人办事,所以明月楼不受梁鸿掌控,可是明魅在明月楼,重明也在明月楼,这让唐折难免有些放心不下,这也是唐折一直以来,不杀梁鸿的原因,因为西川的大权已经到手,梁鸿再想翻身难如登天,若直接杀了梁鸿,苏钰不知道,唐折是怕重明不顾一切的报复,还是怕本就孤单的重明失了父亲,会伤心难过。
苏钰不确定,她相信唐折的心里,也在动摇,所以派了重重士兵包围了这八角楼,眼里分明带了杀气,可又迟迟没有做出斩杀的命令。
苏钰就站在门口,不曾劝说什么,只静静的看着唐折,觉得他如今杀伐果断筹谋人心的冷静,有些不像她心里的那个弟弟了。
就比如,苏钰从没有想到,她有一天,也会成了唐折手下,与魏念程对峙的一枚棋子。
头顶的鸟儿飞舞盘旋,迟迟不肯离去,重明也在那里静静的看着唐折,步子没有移动半分。
唐折静立在那里,想着这些日子以来卧薪尝胆的苦,想想自己身上背负的血仇,咬了咬牙,身侧的手慢慢抬起来,明显感受到了周围拉着长弓的兵将,又将手中的弓弦撑紧了几分,屏着呼吸等着他下一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