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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伦的密信,一语道中了匈奴贵族心中永远的痛,故而让蒲奴单于和众大臣争论了已经十余天。众人心里都很清楚,汉匈不两立,摊牌的日子已经不远。但是,举国南下,这可是孤注一掷,这样的决断不是那么好下的。就在这时,西羌烧当羌国特使滇渠,于凌晨时分到达圣山。
与北匈奴一样,在西羌诸国中,烧当羌与汉亦有世仇。烧当羌王滇旬又叫东吾,其子叫迷吾,均枭勇之辈,早有反汉之心。北匈奴国师呼伦多次出高原,说动烧当羌勾连各羌国。倘若羌胡结盟,举国南下之策便多了一分胜算,这让众人对羌使充满期待!
圣山的清晨,分外壮美。一轮红日涌出草原与苍天相接处,将青山、草原、河流、松林都染成朦朦红色剪影。盆地内连绵不断的各式军帐、战车、幡旗、矛戈结成的壮阔行营,悠扬沉重的号角伴着萧萧马鸣此起彼伏。
通向山下的官道上,一队由十余匹疲惫的战马和五十余峰骆驼组成的驼队,在十六名北匈奴随行武士的护卫下,正歪歪扭扭地向盆地中间走来。远远看去,犹如一支战败而归的骑卒,无精打采地行走在苇草长波中。
“哼,永远扶不起的贱羌!”
蒲奴单于带着百官,已经站在金帐门前迎候,并小声恨恨地骂了一句。两千名铁甲骑士,已从金帐大门至辕门的大道上排列成一溜甲士甬道。两骑一组,一面红色大旗,一柄青铜大斧。行辕区外战旗招展,斧钺生辉,声威壮盛!
辕外甬道上,前出百十里迎接的郝宿王勒都尔,陪伴着滇渠正悠悠而来。当驼队进入一箭之地的石碑标志时,甲士甬道外鼓声大作,两排长号仰天而起,呜呜齐鸣。郝宿王勒都尔在战马上向滇渠肃然拱手通报道,“单于已亲率百官,在帐门前恭迎亲王大驾!”
滇渠闻言一振,他挺直腰,刹时端坐在战马上。他是一个三十余岁的羌人,披散着长发,身穿一领极为普通的灰色麻布袍,面色彤红。或是一路奔波,让这位羌王受尽了奔波之苦。或是生活在高原的羌人,不适应漠北的风光气候。此时的滇渠,神色散淡,似凝重、愁苦,又似万分疲倦。
匈奴众臣原本瞧不起羌人,此时见滇渠一付落泊之态,嘴角便不免漏出一丝轻蔑的微笑,但旋即又变为肃然庄重。二百多年前,匈奴人占有河西时,曾打得高原羌人丢盔卸甲,举族为奴。可今天不一样了,他们可以哂笑羌人的寒酸,但现在的匈奴人需要羌人帮忙,他们绝不能表现出丝毫的轻视和不屑。
滇渠竟然在鼓乐声中,在马上闭目养神,他根本就不看红旗林立斧钺生辉的北匈奴精锐铁骑。穿过骑士甬道,进入行辕大门后不久,便来到一座白色铜顶大帐之前。大帐矗立在盆地中央,大帐顶端,一杆黑色大纛旗正迎风舒卷。
单于和众臣正伫立大帐前迎接他,滇渠赶紧跳下战马,伏身跪于地,叩首长拜道,“西羌烧当羌国王弟、万骑长滇渠,拜见大单于陛下!”
匈奴众大臣与众将都以居高临下之态,看着这个披发、魁伟、却一脸疲惫之色的羌人。但蒲奴单于却露出笑容,亲自将羌人扶起后说道,“大使不远万里,旅途劳顿,请先至行辕暂歇。晚上吾将与万骑长畅怀痛饮,共商大计!”
滇渠受宠若惊,不敢违拗,便再一次躬身拱手道,“谢单于陛下,小王遵令!”说着,便诺诺退下,带着他身后这一群奇形怪状的羌人,跟着郝宿王勒都尔离开大帐。
郝宿王勒都尔将滇渠一行,带到充作宾舍的毡帐安置下。令匈奴人没想到的是,滇渠一行这一睡下,便睡了整整一天。
滇渠退下后,单于带着众人进帐,右大当户鬼魃忍不住道,“陛下何故对羌人奴才如此厚礼,而自损威仪?”
蒲奴单于叱道,“羌人数十万,盛兵十数万,岂彼时之羌哉?必待之以厚礼,欲成大事者,何故轻慢羌人耶?”
众将闻言,这才不敢多言。
中原秦亡后,西汉建国,冒顿单于也兴于北野,并据有河南地和河西,实力大增,“破东胡,走月氏,威震百蛮,臣服诸羌人”,西羌诸国成为匈奴的附庸,共同对抗西汉帝国。汉武帝时代,汉军击河西、漠北,匈奴败遁北野,西汉“列置四郡,通道玉门,隔绝羌胡,使南北不得交关”(注:据《汉书》・《西域传》),彻底切断了羌人和匈奴人的联系。
正因为有这前因,匈奴众将才从内心深处轻慢羌人!
夜晚,圣山变得如诗如画。盆地内的各色灯火,将营地装扮成一个流光溢彩的灿烂世界。军旗猎猎,刁斗声声,有军营的壮美,却没有战场的萧瑟杀气。初夏尚有凉意的微风中,黑松林内弥漫着一片华贵的侈糜。
滇渠一行饱饱地睡了一大觉后,都缓过神来,被战战兢兢地请进单于帐。没有人怪罪羌人失礼,相反,大帐内数十张案上,均已经摆上食鼎,刚刚炙烤好的乳羊也已一一上案。单于和众大臣、名王,都静坐案后等待着尊贵的客人呢。
等客人坐定,钟声响起,侍女们迅速为客人开鼎、倒酒,喷香的炖小鹿内与烤乳羔,令人垂涎欲滴。汉人豪族好排场,宴客时要待钟磐声响起,才会开鼎而食。蒲奴单于这是用汉礼迎接滇渠,用心可谓良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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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羌胡谋汉
郝宿王勒都尔率先起身,手举着爵对单于和滇渠颔首后道,“今日是匈奴、西羌各国举盟的大喜日子,吾作为迎接贵客的使者,敬单于陛下与远方的贵客一爵,愿二国同举大业,早日实施‘牧马中州’大计!”
众人乱纷纷地响应,一饮而尽。
蒲奴单于端起爵道,“今汉朝日益强盛,贪婪日甚,存吞并漠北、高原、西域之心。匈奴国师定下‘牧马中州’大计,不知贵国东吾大王如何看?”
“陛下久居漠北,未识汉朝面目也!”滇渠不屑地道,“今日之汉,非刘彻之汉。汉朝国力固强,人民固多,然大汉惟有一样不强。那就是早已自废武力,外强中干!”
滇渠说得极不礼貌,匈奴众臣和名王们闻言都愣了一下。左鹿蠡王屠耆乌冷笑一声,忍不住叱道,“汉朝永平年初,汉将马武、窦固征大、小榆谷。汉朝兵既弱,何故三万兵,而烧当羌国五万兵迎战,却举国而降耶?”
“大王仅知其一,不知其二。彼时吾国无防备,窦固善用兵,骤然而袭,吾未及抵挡,便已败矣!”滇渠也愣了一下,回辩道,“今则完全不同,汉人沉湎治河,无心与战。其兵制早废,除边兵外,北营、黎阳、雍营各不过五千人。”
“北营全为当年跟随刘秀打天下之老人,牙已松落,如何能战?黎阳营尚有战力,雍营多年前即与汉廷二心,战端一起,必反戈向之。试想,高原诸羌国共有兵十四五万,西域各国有兵六七万,贵国盛兵近二十万骑。四十万大军骤然攻入汉朝,彼虽丁口众多,然征兵且来不及,又如何能不败?”
左丞相图莫且道,“汉人素来后发制人,且地域广大,生口三千万。即便战端起时仓促应对,可一但缓过气来,便遍地是卒,吾区区四十万人岂能应对?到时,怕是漠北、高原尽为汉人所有矣!”
“丞相妄言尔!”
滇渠不屑地道,“羌人与匈奴上国,自古均受汉人欺凌,西羌被讨伐、灭国者众。今敢于汉朝抗衡者,惟单于也。单于振臂,高原诸羌国必共同响应,大计可成也。高原之上,自北向南,恨汉朝威压者非吾一国。参狼、白马、龙桥、薄甲、西南之越人等二十余羌国,均会响应。彼时天下大乱,群狼抢食,联军岂只会区区四十万人耶?!”
图莫且对滇渠的无理并未在意,相反,他带着疑问道,“高原各羌国,畏汉如虎,且互相攻伐,纷争不断,战火从未停歇。烧当羌东吾国王果能一统诸羌,各羌国又果能铁心攻汉?!”
滇渠自豪地道,“当年汉将窦固征伐高原烧当羌国,王父滇吾兵败降汉,羌人沦为奴役,王父最终受辱身亡。几年来,王兄东吾未曾忘父王临终之言,发誓复仇,讨还血债!前年开始,王兄即秘商诸羌国,谋同举大义。并相约今年羌历年(注:羌历九月初一,汉历阴历十月初—),先零、卑湳、卑禾、婼、参狼、钟、白马、越嶲等十七国王,相聚赐支河曲,共商大计!”
“羌人久居高原,人心崩析。三年时间,东吾王即使诸羌归心,令小王叹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