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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竹也笑了,道:“就是,上回贾府的人请您去教大小姐,您就推说病了不去。感情就福王府请得动您。”
“陪女人这种事,还是白璟比较在行。对了!”忽然,陆子逸邪佞一笑,指了指魏长卿:“他,他替我去。”
这次被酒呛到的换成魏长卿了,他更没想到的是,那郭奉居然也点了点头:“嗯,长卿去是更合适一些。子逸向来不解风情,这种便宜给了他也浪费。”
魏长卿刚想辩,忽然陆子逸在桌子底下用手碰了碰他,然后一个冰冷的东西滑到了他的手心儿里。魏长卿悄悄一瞥,正是那只翡翠小瓶儿。
陆子逸道:“听说沈家每年所用香料数目甚大,沈家小姐自然也是懂香之人,你去了那,也不算屈才。”
魏长卿明白了,陆子逸是让他去打听这香料和翡翠瓶的来源。
“长卿你就多担待。”郭奉并没有察觉到陆子逸的小动作,“谁让陆子逸他在这方面是个白痴呢。”
陆子逸虽然一脸稚气,却也知道郭奉说什么,起身便拿捻了花生的油手往郭奉身上抹。郭奉连忙边逃便告饶。梨花漫天,云卷晴柔,浣雪阁充满了欢笑声。这是魏长卿第一次在昭和弈苑感觉到了一种久违的快乐和温暖。
入沈府这样的豪门教棋陪弈,并不是一个一等弟子所能接到的派遣。这种极为正式的场合,棋士必须身着深衣,盥面熏香。魏长卿并没有深衣,陆子逸便借了他一套,并将魏长卿带回自己的住所,帮他换上。
“吸气。”陆子逸一边费力地帮魏长卿束腰带,一边说,“你今天到底吃了几个豆腐皮儿包子?”陆子逸身量颀长瘦削,衣服也自然瘦一些,魏长卿穿上就要费点劲。
穿完了深衣,便是盥面。只见阿竹端了一个黄铜盆,兑好了温水,手里拿着一只丝帕子。魏长卿洗了脸,又用丝帕子擦干,刚要完事儿。陆子逸却笑道:“还没完呢。”
只见阿竹又换了一盆温水,里面似乎兑了什么药。“刚才只是洗洗你脸上的浮尘,这是用白术、苎麻和粗盐兑的汤剂,有明目润肤的功效。”
魏长卿竟不知一名真正的棋士去陪弈,竟然也要如此繁琐,他一边嘀咕一边又洗了一遍脸。“行了,该熏香了。”
陆子逸皮里阳秋地说:“你怀里揣着香还熏什么香。”
下午,沈府的马车早已停靠在昭和弈苑的正门前,陆子逸亲自将魏长卿送上车。
沈府的老宅在京城城西,新宅虽然在城东,但还在建着,因此过了好些时候,魏长卿才到了沈府。魏长卿早就听说当朝首辅沈一贯不仅擅弄权术,而且也是文采一流。沈府深宅大院,草木深深,处处流露出书香门第才有的矜持的气韵。
魏长卿知道,密扇案,沈一贯虽然不是将父亲置于死地的直接凶手,但却也助了此事一臂之力。若是沈府的人知道了他的真实身份,魏长卿不确定他们会怎么做,但是他可以肯定,他是不会受欢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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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局 鸳鸯翡翠两争新(中)
() 沈府的人将魏长卿引到小沧浪亭,让他在此处等候,便下去了。小沧浪亭仿姑苏名园沧浪亭,四面环水,只由渡船引人至此,四周风起浪阔,不禁让魏长卿忆起了家乡。“肯落儿曹泪,一笑付沧浪。”魏长卿不觉吟出吴潜的《水调歌头》
“先生好雅兴。”一名女子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魏长卿回头,只见一群仆人拥着一位贵妇和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姐。贵妇梳着望仙九鬟髻,宝相端庄,身材丰盈,上着碧霞云纹联珠对孔雀纹锦衣,下身是浮光锦纯sè百褶裙。那位小姐肤sè胜雪,神飞顾盼,只梳了个反绾髻,着一身碧sè水罗长衫长裙,虽不华贵,却也清雅风流。
魏长卿目光只是略微一扫,立刻见礼道:“在下昭和弈苑一等弟子魏长卿,见过夫人,见过三小姐。”
那贵妇只是莞尔一笑,并不说话。倒是旁边的小姐眼中jing光一游,笑道:“我大明只有侯王、一品官员之妻方可封夫人。魏公子这样猴儿急的称我长姊为夫人,竟也不怕巴结错了人?”
魏长卿福了福,道:“且不说这位夫人相貌端庄,只肖看这身衣装。纯sè与孔雀蓝皆是大品服sè,浮光锦更是只有王侯以上才能得。长卿并非有眼无珠之人。”
“你倒不傻,还见过些世面。”
“渃清。”那贵妇语气略有嗔怪,“客人面前,怎得这般没有规矩。他以后教你棋,便是你师傅了。见过你师傅。”
沈渃清只打了个千儿:“魏师傅。”之后,又道,“这是我长姊,宁阳侯夫人。”
宁阳王张懋,张辅之子。景泰元年袭爵。正德十三年卒,追封宁阳王,谥“恭靖”。之后张懋的长子袭爵,到了张原这辈,已然是五代王侯。宁阳侯夫人沈渃澜,少有捷才,尤擅诗文,婉嫕淑慎(1),与张原琴瑟和谐。
宁阳夫人只是淡淡一笑,道:“除了陪小妹来,倒也没别的事。犬子如今已有五岁,不知能否学弈棋了?”
魏长卿恭谨答道:“古书上说,尧以围棋教丹朱时,丹朱是十五岁。”
宁阳夫人道:“那依先生之意,五岁的孩子是不能学围棋了?”
“不然。”魏长卿道,“丹朱十五岁学棋,但却因儿时顽劣,无人拘束,导致长大后xing情急躁,最终因听信了他人的谗言,自取灭亡,而不能继承大统。若丹朱能早些学棋,修身养xing,开蒙悟道,这天下也不一定是舜的了。”
宁阳夫人只是笑着点了点头,倒是沈渃清俏皮道:“姐姐,您可得提防着他那张嘴。他拿着您孩子比尧舜禹呢,这还不算,嘴里抹了蜜似的还把道理给说全了,姐姐不但驳不了他,还得赏他。”
魏长卿蓦然一笑,双手和施以礼:“没有这点嘴皮子的功夫,也不敢教三小姐。”
只见沈渃清双颊微红,嗔道:“姐姐做主,魏先生用那chun秋的法子说我呢。”
宁阳夫人纤纤玉指轻轻地点了一下沈渃清的眉心,一脸溺爱地说:“厉害的师傅好,你也该收收心。”又对魏长卿说,“那就麻烦魏先生帮咱们留意一个好的师傅了,到时候只管让人来宁阳侯府便可。”
“福子。”宁阳夫人唤了一声,一个管事打扮的人立刻走上前来,宁阳夫人道,“今儿个是魏先生头一次来,给双份谢仪。”
宁阳夫人一走,便也带走了浩浩荡荡的人群。沈渃清只由一个小丫鬟陪着。榧木棋盘和墨玉、白玉做的棋子已然摆好。只是,沈渃清并没有碰棋子,反倒盯着魏长卿看了好一会儿。
魏长卿承认自己不是那酒sè不沾的人,被一个女人盯着看了那么久,换谁谁都会觉得身上别扭,更何况对方还是个美女。
“魏长卿,别以为你那花花肠子就能骗的了我。”沈渃清嫣然一笑,“你是姑苏人,而且你还是魏秉琰之子。”
魏长卿心中一惊,但依然面不改sè,问道:“三小姐怎么知道我是姑苏人。”
沈渃清不紧不慢地端起茶杯,饮了一口碧螺chun,道:“别人来这个小沧浪亭,皆着眼于岸上这些盛开的桃花,甚少关注微风沧浪之景。‘肯落儿曹泪,一笑付沧浪。’只有在姑苏,真正观过沧浪亭的人,才会对此情此景颇有感触。且沧浪亭,本是名将韩世忠之后——韩有为的一处私人池馆(2),若非苏州名门贵子,怎会有幸一观?”
至此,魏长卿不禁暗叹,这个只有十六七岁的女子,不仅有一张利嘴,而且察言观sè、识人辨物,丝毫不逊于自己这个在昭和弈苑摸爬滚打的男子。
“密扇案我爹爹虽未和皇上说什么,但毕竟是他底下的人一手促成。我自会让我爹爹为你们魏家平反。”沈渃清的蹙着眉,神sè凝重,“但如果你想借着教棋的机会,做对我爹爹不利之事的话,我也断不会轻饶了你。”
魏长卿上下打量了沈渃清一番,这个看似养尊处优的沈家小姐,不仅有一副侠义心肠,而且那种对家人极度维护的固执,和自己对家人维护的心情竟然隐隐约约地不谋而合。
“俗话说,冤家宜解不宜结。有人就有恩怨,更何况当ri之事,情形之复杂早已超过你我的想象。”魏长卿道,“至于对你父亲做出不利之事,这对我来说毫无意义。况且以棋士身份,来做如此龌龊之事,岂不丢尽天下棋士的颜面。”
难得的,魏长卿一口气说了好多。沈渃清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