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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辆马车缓缓停下了,雪地上被拖下长长的车辙。
靳芝从第一辆马车上下来,对上洛霞褒奖赞许的目光,只恭敬行了一礼,便转身去后面那辆马车,命女侍们架起斜坡状的墩子,接着亲自掀开了马车帘,道一声:“五皇女殿下,我们到了,女帝陛下、您的四位皇姐还有皇亲国戚们,就在前方迎接您,让臣一路送您过去吧。”
“不用了。”沙哑残破的声音,宛如东风无力百花残,一道残影旋着轮椅,从马车上徐徐下来,渐渐清晰、定格。
还是那一身无力萧条的灰衣,裹着件灰色的皮袄,长长的羽睫笼着双魔魅的眼,晦暗伶仃的让人心尖泛寒。
殷烈火望着白茫茫的天地,望着沸腾的万民,漠然转眸,看向前方那一个个犹如从华贵天宫中赴宴归来的女子,唇角,冷冷的笑了。
这就是她的亲人那些曾经要置她于死地的人们,就是这般富丽堂皇、美轮美奂吗
她旋着轮椅,冷笑着过去,沿着这条白色的路,淅淅风吹面,纷纷雪积身。
然后,透过模糊的风雪,她看到了她所谓的亲生母亲,河洛女帝洛霞。
洛霞步下台基,激动的就要冲过来,却被两位年轻的女子左右拦住。
她两人小声的提点着:“母皇,您身为一国之君,国体为重,切勿做这种有损女帝威严的事情。”
“是啊母皇,该走的程序一定要走,您就站在这里就好,等着相思过来拜见您。”
洛霞剑眉微聚,止住了动作,一双丹凤眼里有着急切,却改以威严的姿态望着殷烈火。
殷烈火漠然瞥了那两名女子一眼,想来,那就是她四位皇姐中的两人吧。她们劝阻洛霞,不就是为了看她殷烈火是如何腿不能行、如何吃力的去认祖归宗吗
自己才刚回来,便已成了人家的眼中钉呢
耳畔,围观民众的议论声中,夹杂着无数的唏嘘,似都是同情殷烈火的残废现状,也有人在说她原本该是如女帝陛下一般威严英气的,可却成了这等颓废萧条的模样,真是都不忍再看了。
殷烈火却只是笑,风雪、人心,此刻皆冷不过她唇角的笑纹。
残废是吗腿不能行是吗真是像极了从前在大商的时候,世人都用着同情的、嫌恶的、疏远的眼神看她。
尘世,便是如此充满了灰暗,她早已习惯。但是,她殷烈火既然选择回来,就绝不会再当一个弱者她要的是万民敬畏的目光,哪怕是只有畏惧也好
“母皇。”幽幽的开口了,唇红齿白之间是森凉的吐息。
这一语落下,全场变的安静下来。
只见殷烈火拢了拢覆身的皮袄,漠然的脸上忽然挂起一抹高兴的笑意。
再接着,只见她缓缓的、站了起来
她一步一步的朝着洛霞走去
所有人倒抽一口气,惊讶的说不出话。这这为何与传闻中的不同五皇女的双腿不是已经
而那些皇室女子,更是一个个变了脸色。
对上众人的震惊目光,殷烈火只是笑,将认祖归宗的喜悦表达得淋漓尽致。她来到洛霞面前,优雅的跪下身去。
“母皇,相思回来了。”
洛霞也还沉浸在方才的震惊中,这会儿见了女儿就在面前,便扶住殷烈火,道:“地上冷,不要跪了。”即使激动,依旧威严的说道:“相思,这十八年让你受苦了,从今往后就待在母皇身边,辅助母皇将我河洛之名发扬光大。”接着示意了那四名女子,“相思,她们是你的皇姐,你让她们看看你。”
随即那几名女子相继前来,与殷烈火笑着问候,有人稳然,有人庄重,有人嘴刁,虽是各不相同,但殷烈火心知,她们多半是皮笑肉不笑。
“相思。”洛霞又道:“既然你已经回归我河洛,便也要以皇女之位自居,如此装扮往后就不要再有了,朕会分派给你足够的下人,让她们为你好好梳妆打扮。”
殷烈火福了福身,“儿臣谢过母皇。”
“平身吧,你是朕的女儿,不必多礼。”言罢,又对过来复命的靳芝道:“靳爱卿劳苦功高,这次的事情,对朕与河洛都是恩重如山。爱卿稍后来朕的书房,多日没见了,朕还有不少话想和你叙叙。”
靳芝不卑不亢的应了。
这一场为五皇女接风洗尘之事,约摸在未时左右结束。卫兵们遣散了看热闹的百姓,立刻开始收拾广场,以准备年关之时的一场更大型的庆典。
皇亲国戚、文武百官们陆陆续续离去,殷烈火也在专人的护送下,来到洛邑城中,住进了原本就是她该居住的府邸。
那座府邸的名字,竟是叫作“厢院”,当殷烈火站在大门前望向那牌匾时,微微露出诧异的表情。
门内,那些已经站好了队等候殷烈火的下人们,一见她回来,全都齐刷刷的跪成两列,口中还说着:“恭迎五皇女殿下。”
接着又来了一个穿着打扮比下人们要高贵些的男子,跨出门槛,躬身伸手,请殷烈火将手搭在他的小臂上。
“这府邸为什么叫厢院”殷烈火问道。
男子皱了皱眉,恭谨的回道:“回殿下的话,殿下您的本名叫洛厢,靳丞相应该与您说过。”
“她有提过,然后呢”
男子想了想,那眉毛像是一柄锋利的弯刀。他靠近殷烈火的耳,蚊声道:“有些事不知当讲不当讲,但臣既然已经是殿下的人,便应该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殿下,臣听闻,您的生父刘皇夫深爱女帝陛下,但陛下毕竟有三千美男,刘皇夫不免叹息自己的一厢情愿,郁郁寡欢,所以才给您取了洛厢这个名字。”
“知道了”殷烈火不带感情的应了一声,这才将手搭在这男子的小臂上。
“殿下为何是这般反应”男子有些吃惊的看着殷烈火,一边不忘迎她入府。
殷烈火轻轻哼了哼,柔和而冷淡的呢喃:“你觉得,我该吃惊是么”
男子不语。
殷烈火漠然的再扫了他一番,发现此人竟是个英俊伟岸的男子,那弯刀般的眉峰最像是隐藏着什么高远志向,一看便不是个能小瞧了的人。
她不禁怀疑,这个人当真是洛霞分派来的么
凝眸呢喃:“你介绍下自己。”
殷烈火的思维跳跃有些快,那男子却跟得极好,顺理成章的说下去:“臣是偃师城城守的庶子,今年被家母遣来洛邑,参加选秀,并被选进宫中作侍郎。原本臣应该被分派去伺候女帝陛下,但听说五皇女归来,这边正缺人手,臣便报名而来了。”
沉了沉,又道:“臣的姓氏是关,至于名字则不值一提,五皇女唤我关侍郎就是了。”
谈话间,殷烈火已经从身旁那两排跪着的人当间走过,淡漠的视线将这两排人扫了一遍。
随后,殷烈火停步,缓缓回过身去,说道:“都起来吧。我想你们也都知道,我的腿有些病,我在每晚戌时必须要独自一人疗养。在那期间,我双腿无法行动,只能静养,所以没有我的允许,谁都不许来打扰我,都听明白了么”
“遵命。”众口一致。
“殿下。”关侍郎这会儿又说话了,“臣还有件事要告诉您,明日宫里又会来一批伺候您的侍郎,往后臣会和他们轮流为您侍寝。”说得面不改色。
“知道了”殷烈火的语气依旧是萧条淡漠,话音落下,也不管关侍郎和这群人了,径自回房。
当晚,雪终于停了,可呼啸的风声还是有些狂烈。
殷烈火心里清楚,那些被分派来的宫婢,以及关氏这个侍郎,说不清究竟是经过谁的手才被辗转到这里,难保在他们之中不藏着叵测之人。
所以,她一直没有进食饮水,只怕稍有不慎就会中毒而亡。
戌时的时候,殷烈火的卧房里,残灯孤影。从外面望进去,丝毫看不见里屋的情形。
屋外,一条黑影闪过,身手十分矫健,近乎无声的扒开窗户,跳了进去,朝着里屋搜寻。
没过多久,院子里又出现一条黑影,沿着刚才那个黑影的线路,如法炮制,也进去了。
再接着,又进去了三四个人
院子里的一处黑暗的角落里,有个女子正躲着,目不转睛的望向卧房的情形,看着那些黑衣人一个个的翻窗子进去了,可卧房里一直都是安安静静的,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没有,偏偏那些黑衣人都没有出来。
奇怪怎么都只进不出呢女子觉得很奇怪,想了想便蹑手蹑脚的靠近过去,也翻了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