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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奇叹了口气,点点头,“麻烦你了,公子阁下”
“还有一件事情,公子阁下,我可以问你吗”玄奇怯怯地垂着头,甚是艰难地问道。
“说。”汝旸端起碗,拿筷子拨动着米饭。
“我想问的是,”玄奇放下碗,看着正在咀嚼的汝旸,忽然失了勇气。
“你想问什么”汝旸转过脸,看着玄奇。
我想问,公子阁下您究竟是谁我想问您为何要管我的死活您的一切我都看不明白,不能将您简单地归类为好人,我却也不能相信您是坏人。可是我有什么资格去问,我自己的身份同样也是假的,我还向您隐瞒了盈姜的事情,若是您知道,恐怕也觉得我是罪无可恕。
“您是谁于我不重要。师父说,当你无法摆脱某种境遇之时,不如彻底去相信一个人,这样,至少会舒服死得一点,不用纠结。那公子阁下,我是不是也应该这样去相信您呢”玄奇凝视着汝旸,有些颓然地跪坐在船头。
“公子阁下,我想说谢谢您在乎我的安危。”玄奇说道。
汝旸优雅地放下碗筷,擦擦嘴角,端起茶喝了一口,眼波飘渺着看向开阔的江面,他语气莫测地说道:“是吗你真的如此想”
“其实你为何不问问,我是谁呢好像只是一直公子阁下地叫着呢难道你不好奇我是去江南作甚的难道,你不怕我杀了你,将你抛尸江中”他斜睨着玄奇。
玄奇颇有些无奈,又十分感慨地说道:“死去何所道,托体同山阿,公子阁下,你若是想告诉我,我不问你也会说。修短随缘,终期于尽,若是愿意相交,你在乎的是这个人本身,而不是他所含有的秘密。况且你知道的一些秘密也只是这个人外物而已,名字、身份、家乡这些都是可以被抹去,唯一真实的是你们曾经共处的时光。若非如此,你便不是与人相处,而只是想要占有这个人。”
汝旸眯起眼睛,缓缓地靠近玄奇的脸。
“公子阁下,你干嘛”玄奇下意识身子往后退。
“哼”汝旸忽然漾开笑意,轻声说道:“你才多大,怎么总喜欢抱着一副如此深沉的论调你懂得靖节先生所说的死亡吗”
玄奇想了一下,坚定地目光贴上汝旸浮动的眸色,“虽然我未曾濒死,也不敢说懂,而我却非常恋生。或许公子阁下会笑话我怕死吧可是,事实确然如此。”她往后退退,正色说道:“尤其是这次独自出门,我发现我不仅怕死,还很怕一个人,我喜欢师父他们围在我身边。就像公子阁下你在巷子里,我第一反应,说出来恐怕您会笑话。”她抚抚额头,颇有些尴尬地说:“其实我一听到打斗声,便急着要逃走”
玄奇讪笑着,挠挠头,说道:“我恐怕注定不能长成一个十分勇敢的人吧现在,我才知道,自己不过呢,就是庸碌之辈,与平常人没甚区别实在是担不起师父的期望啊”
汝旸收回身体,平静地说道:“没有人生来勇敢,盲目的勇敢是匹夫之勇。再说,你不是回来了吗在我认识的人里,像你这样的年纪的,还未必比你强到哪去”言罢,他眼里含了笑意,宛转看向玄奇。
“也是哦”玄奇端起碗,心情好起来,笑嘻嘻地吃着,忽然她反应过来说:“虽然公子阁下不必告诉我名字,但是好歹也让我换个称呼吧”
“公子阁下不是你发明的吗”汝旸挑眉问道。
玄奇拍拍脑袋,恍然想起自己手脚并用,当着汝旸的面爬出二里地的样子。
“你随便叫吧,反正名字是外物嘛你说的。”汝旸起身,负手站在船头。
玄奇思量半天,眨眨眼睛说道:“阿喏,如何”
汝旸身形一震,偏过头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玄奇。
玄奇却并未察觉有何不妥,欢快地跑到汝旸身边,说道:“喏是表示敬意的呼喊,又是个极寻常的字,我称呼公子为阿喏,好吗”
“阿喏公子这个不好吗”玄奇有点看不懂汝旸的表情了。
汝旸微笑着,将目光投向湖面,“不,很好。听上去感觉很熟悉,很好”他心中忽然想起了斗谷邪,他默默在心中说道:“阿父,您不曾想到吧原本只有几个人知道的乳名却被这样一个小女孩胡乱猜对了,这到底是不是巧合呢”
玄奇顺着湖面向远处望去,口中犹在回味自己的杰作,“阿喏,阿喏”她呵呵笑起来,那自由无忧的笑声,让汝旸垂下眼,仔细审视着眼前这个少年。
临近晚间,天空的颜色转而渐渐加深,皓月升起,江天一色,渔船稳稳地向着开阔的江面行去。
支州城内,颜眷清晨早起,站在庭院中望着阴郁的天色。
煜致知道因为自己的眼拙,让阿父这两天心情不太好,也小心翼翼地避开阿父,乖巧地做好扫除,坐到长廊下转着纺车。
“这还是他修好的呢”煜致心里伤感,她痴痴地对纺车说,“你真的是三三吗那你听到我说只有一个妹妹的时候,一定很伤心吧”她阖上眼睛,似乎想起当时自己确然看到少年垂下头去,一副失魂落魄。
“砰砰砰”正在沉思的颜眷被一阵敲门声震醒,正想着一大早会有谁来拜访,而且听上去甚是急促。
“是官衙里出什么事儿了吗”
煜致懂事地快步向大门跑去,颜眷看着她的背影像是受惊一般,口中带着哭腔叫着“阿父,阿父”接着,便向自己奔了过来。
颜眷扶着躲在自己身后的煜致,向门前看去,只见一袭紫棠色悠悠飘了进来,身后还多了一个穿黑色短打的人。
颜眷一眼便认出了那人,他转脸对煜致说:“小致,回房去阿父,不叫你,不许出来快去”言罢,他推了一把煜致,煜致慌张地看了一眼来客,向屋里跑去。
那袭紫棠见状,快速移到煜致前,忽然伸手掐住煜致的脖子,冷冷地看向颜眷。
颜眷见煜致被掐得难以呼吸,两手胡乱招展着,大惊失色,只听那个穿黑色短打的人冲着那袭紫棠色叫道:“邬洛,我们来之前说好的,你可不能生事”
“邬洛,你有什么冲我来,你放了煜致,她是煜澈的姐姐”颜眷冲上前想要解救煜致,却见到邬洛手上又是一阵用力,弄得他也不敢贸贸然上前。
“玄奇,我的玄奇,你把她藏在哪了”邬洛面目憔悴,双眼血丝似要滴落血泪,他无力地问道。
“三三她没来,你弄错了吧”颜眷此言一出,连煜致都有些惊讶地看了父亲一眼。
“你骗我”邬洛把煜致摔向一边,边上的黑衣人连忙上前扶了一把,煜致才没摔在地上。
“颜眷,你骗我玄奇她说了要来的,算算日子,她已经到你这儿了”邬洛忽然上前扑倒在颜眷面前,痛哭失声,“我求求你,颜重之,你把玄奇还给我,好不好我错了,是我错了我没有照顾好她,你放心,下次不会,不会我会守着她,永远守着她”
黑衣人感觉心上不忍,想上前拉着邬洛。
颜眷看着邬洛癫狂的样子,厌恶至极,他猛地飞起一脚,踹中邬洛胸口,他看着倒向一边的邬洛,不屑地冷哼一声,狠声道:“我如何便相信你了疯子”言罢,他转脸问着黑衣人,声音冷静,说道:“三三,真的不见了”
那黑衣说道:“是,几个月前左师出门,玄奇留信离家。本来是可以避免的,可是其中又出了些岔子,玄奇与左师在阳关没联系上,左师又跟着我们回了趟乾州。直到有人前来寻左师,左师才知道玄奇已不见了这样久”
言罢,黑衣人扶起邬洛,悄声在他耳边说道:“邬洛,听心隹一言,颜重之看上去是真不知道,不像虚言,我们还是换个地方找吧”
“颜重之,我再问你一次,玄奇,她真的没有来过吗”邬洛捂着胸口,一点点逼近颜眷。
“没有”颜眷坚定说道,倏尔他又说道“您此刻是否应当到官衙里寻寻,或许会有无名尸体等着人认领呢”
“你给我闭嘴”邬洛闻言,彻底崩溃,他推倒颜眷,疯狂地上前扭打着。
心隹在后面拦腰拖着,邬洛还在怒吼着,“天下哪有你这样的父亲你恨我,我能够理解,为何要诅咒玄奇颜眷,你诅咒自己的女儿,你会遭天谴的”
“求求您,不要再伤害我阿父了”煜致看不下去了,挡在颜眷前面。
邬洛此刻才看清了煜致的容貌,他恍然见到了玄奇,那眉宇间似乎也是一样的英气,他忽然觉得手足无措,他全身痉挛着说道:“玄奇,玄奇,你回来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