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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芙看着舒娥的双眼,默然片刻,方才轻轻说道:“美人二字,娘子听来可是有些刺心?”
仿佛是深埋的井底里的一双眼睛一样。因为一直深深掩埋,所以习于黑暗,竟是分毫见不得光。可是华芙忽然撬开了井口重重的大石,忽然有一丝阳光漏进井中,那一丝明亮带来的,便不是照亮黑暗的光明,而是对这双眼睛的刺痛。
舒娥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可是一时站立不定,又退了一步。
华芙的话,太过直接,直接地让舒娥去面对心中的这个问题,这个被舒娥强自压抑的问题。
“是的,刺心。”舒娥平息了心绪,淡淡说道:“因为华芙,竟然也与我生疏了。”
还能说什么?即便直接面对了自己心中的问题,此时此刻,还能说什么?
同时下达的两道圣旨,第一道是“舒美人”,第二道,才是“马前都指挥使”和“麟州县君”。
这,算是皇上的一点小小的,要挟吗?
不接受舒美人的封号,就意味着,不能从全公公那里,知道三少爷的消息。
可是,那毕竟是一个好消息。它及时阻止了曹府上演李代桃僵的戏,也即是及时阻止了曹府上下临悬崖、履薄冰,也即是保全了曹府上下不会因为这件婚事而日后受到什么牵连。
况且,舒娥亦不会忘了,兵戈铁马,遍地黄土,是谁驱入了党项人的大军,是谁揽着自己坐在马前,是谁用手臂为自己挡箭。
念及如此种种,舒美人,不过是个迟到的封号罢了。与皇上的这一段缘分,起于今日,已然是辜负了皇上的心思。
所以,舒娥还有什么值得刺心的?没有了,一点都没有的。
华芙看着舒娥波澜不惊的双眸,微笑道:“如此,华芙总算可以放心了。”
舒娥略带惊讶地看着华芙,“华芙,你有什么不放心的吗?”
“我知道您会一心一意对待皇上的。”华芙似乎答非所问,“以后,就叫您娘子吧。”
……
秋阑馆是一处舒娥的脚步极少涉及的地方。
一开始,是因为侍御郡夫人的身份,所以没有与宫嫔接触,后来,则是因为三少爷拒了尚家二姑娘的婚事,而与尚才人生了些许龌龊;再后来,舒娥和尚才人言归于好,却由于不愿引起其他宫嫔的注目,所以仍是没有什么明显的往来。
后苑四馆,春熙馆,秋阑馆,耀阳馆,熠雪馆。
反而是秋阑馆,舒娥来的最少。
东西配殿,杜枫苑的林紫桐与舒娥并没有什么交集,陶菊苑的廖敬之,却是一个让舒娥心中生畏的人物。
舒娥和华芙没有打扰到东西配殿的人,直接走到了尚才人的房前。
服侍的丫鬟看见舒娥,先是一脸惊讶的样子,及至看到华芙,脸上才显出了恍然的神色,连忙行礼说道:“舒美人万福,孙娘子好。”
还未等华芙开口询问,里面忽然有一声问道:“是谁?”
那服侍的丫鬟忙说道:“娘子,是永安堂的舒……”
一语未完,先前说话的那个人已经翩然走了出来,只是行走间的动作十分僵硬,明显着一只手是直在袖中,垂在身侧,一动也不动。
“舒妹……舒美人万福。”尚才人屈了屈膝,声音略略的嘶?哑,“恕我不便,连礼也行不周全了。”
舒娥只是惊奇了看着尚才人的脸,半晌,方才小心翼翼地说道:“琳姐姐,你的声音……”
尚才人缓缓一笑,稀薄的笑意正如所居之处,秋意阑珊,笑意中的苦涩萧索之意分明,而一笑未了,眼眶亦是渐渐发红。带着哭意的声音更加滞涩:“难为你此时,还肯称我一声‘琳姐姐’……”
舒娥知道尚才人触动了心肠,却不知是为了何事,但仍是诚恳说道:“我称呼你小妹为嫂,你我谊属至亲,况且今后,今后……”
今后,你我同时皇上的妃嫔。
“是了,舒美人你见到琬云了?”尚才人的眼中忽然有光芒闪烁,仿佛是秋日里的一只惊鸿,从高爽悠远的天际飞过。
舒娥心中微惊,只顾安慰尚才人,不想一番衷肠之话,反而牵扯到了尚琬云。舒娥打叠起了心意,笑容亦似一泓荡漾的秋水:“见到了新嫂的轿子,见到了新嫂的身影,却甚是遗憾,今日不得亲见嫂嫂的玉面了。”
尚才人的笑意温柔平和,缓缓点头:“见到舒美人你如此欢喜,亦可以推知曹府上下,应该不会薄待了琬云。琳月心中感激,先代妹子谢谢舒美人了……”一边说着便一边盈盈向舒娥行礼。
舒娥忙止住了尚才人,说道:“我以姓名相称姐姐,姐姐何故这样称我?”
尚才人湿润的眼中忽然现出了一丝恨意,然而这恨意消褪之后,却只剩了伤感:“舒美人以后,称我尚氏也好,称我尚才人也罢,琳姐姐这样亲密的称呼,却是再也不必了。”说着看了看庭院,续道:“天色也好早晚了,中秋大宴快要开始,舒美人还请一是赴宴,不要辜负了良辰美景。”
末了,看着舒娥关心急切的神色,尚才人的神色微一动容,但又很快转过了身子,只是轻声说道:“已经入了秋,倘有春花烂漫,欲迷人眼,还请舒美人留心分辩。”
………………………………
第四二七节 莺啼燕啭,宛如天籁
尚才人说完,头也不回地往里走去。
舒娥怔了片刻,忽然一把拉住了尚才人没有受伤的那只手,神色焦急、紧张而又感激:“琳姐姐,你是怕……怕连累了我……”
尚才人的肩头微颤,口中却仍是十分冷淡的语气:“琳月无才无德,不能为己身为亲友带来福祉,但亦不是扫把星,无端会连累了哪一个。”
“是我失言。”舒娥拉着尚才人的手却并没有松开:“可是,难道就这样算了吗?”
“我听不懂舒美人在说什么。”尚才人不再强自要走,却也并不回头去看舒娥。
“花钗六树,钿钗六副。”舒娥也沉下了声息,坚定地对尚才人说道:“我承诺给琳姐姐的东西,可从来没有忘记过。”
舒娥从侧后看到了尚才人的双眼缓缓闭起,长长的睫毛簌簌颤动,仿佛一片快要凋落的秋叶。
尚才人仍是淡然说道:“是我自己不堪承受。”说着忽然对舒娥回眸一笑,说道:“况且当日舒美人以侍御郡夫人之位份,对我许下这份重礼,说是为今后在宫中平安度日,图一个依靠。可是而今,舒美人也是炙手可热的妃嫔,实在无须我,再从旁襄助什么。反而是琳月今后要平安度日,说不定还要图舒美人的照拂。所以,当初那份承诺,舒美人还是忘记了得好,琳月,早就忘了。”
“那曲池亭榭旁边的歌声呢,‘莺啼燕啭,宛如天籁’这八个字呢?”舒娥心中一时激动,忍不住说道:“难道这些琳姐姐也都忘了吗?”
尚才人的身子一颤,长长的睫毛下莹光一闪,似秋叶上有露珠滴落。
舒娥放脱了尚才人的手臂,这样的触动,应该,不用自己再拉着她挽留了吧。
“可是事到如今,还能怎样?”尚才人转过身来,眼角的泪滴已被拭去,独有缠绵不舍的情意和无可奈何的伤感,还萦绕在眉梢眼角,不曾随着泪水拭去。
“今日的夜宴,姐姐不出席了吗?”舒娥问道。
尚才人的嘴角露出一丝苦笑:“如你所见所闻,手臂尚未复原,嗓子,也成了这样。”
舒娥细细打量了尚才人的脸色,若有所思地说道:“请琳姐姐张开嘴,让我瞧瞧。”
尚才人不解何意,仍是张嘴让舒娥细瞧一番。
“手臂不要紧,穿件宽袖衣衫,也可遮过去。却不知嗓子是为何成了这样?”舒娥的神色却不似方才那般郑重,嘴角竟带了三分松快的笑意,也不等尚才人回答,忽然对着丫鬟说道:“你家娘子吃什么药,药渣还有没有?”
那丫鬟一怔,说道:“这是药房里煎好的药。”
舒娥轻轻哼了一声,说道:“还有剩下的汤剂吗?”
那丫鬟看了看尚才人,见她点头,忙不迭去找了半碗汤剂端过来给舒娥。
舒娥并不伸手去接,微颔首闻了闻汤中的气味,冷笑道:“参茸汤中加了油桂和豆蔻,再加上这金秋的风气,果然便是琳姐姐嗓子缠绵不愈的原因。”
尚才人亦是十分聪明警觉,凝目向汤药看了一眼,问那丫鬟道:“为何这次的药,是医官院的药房煎好了方才送来?”
“御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