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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一三节 哀哭惊鹤梦,悲啼胜猿鸣
淑颜一面轻声哄着孩子,一面瞥眼看了看舒娥。舒娥回头对丁香和菊豆点了点头,示意她们先出去等着。
淑颜轻轻将嘴唇试上了孩子的额头,一面用手拍着孩子的包被,脸上则是爱怜备至的神色。
舒娥静静地站在一边,看淑颜扭过身子去,解开衣襟喂孩子。鸣鹤起初还在不住啼哭,口中噙到了奶,哭声立时变成了呜咽,呜咽又变成了极轻极软的声音,最终闭上眼睛睡去,小嘴却还保留着吮吸的姿势。
淑颜轻轻拉好衣襟,轻轻将鸣鹤放在一边,轻轻揭开了搭在身上的被子,眼光却仍是留在鸣鹤的脸上,不肯松开片刻。
舒娥正欲劝淑颜不要着了凉时,却看见淑颜双脚已经落到了地上,甚至没有穿上鞋子,已经双膝着地,挨着床沿跪了下去。扶着床沿的手臂只是不住颤抖。
舒娥大惊失色,忙走上一步伸手去扶淑颜,却看见淑颜的一双美目已经涨成了红色。
舒娥伸手搀在淑颜的肘下,着手却发现淑颜的身体软绵绵地,根本使不上力气。然而淑颜仍是固执地,伸手抓着床沿,不肯起身。
没有出声求恳,没有哀求的眼泪,然而淑颜的一双眼睛仍是向舒娥传达了千言万语。
舒娥点了点头,同样,没有说一句话。
淑颜再也没有力气抗拒,扶着床沿的手也软了下去。舒娥几乎是半扶半抱,才将淑颜安置到了床上,虽是手忙脚乱了一番,却没有用去多少力气。因为淑颜的重量,跟她看起来略显丰腴的样子竟是极为不衬。
舒娥为淑颜盖好被子,良久,两人只是各想各的心事,默默不语。
“帮我照顾鸣鹤。”淑颜侧过头去,一双眼睛只是看着鸣鹤。
“你让我帮你照顾鸣鹤?”舒娥坐在床边,低头看着被子上面的花纹。
仿佛心有灵犀一般,彼此都在沉默,没有交换眼神,两个人的话却是几乎同时说了出来。
两人同时愕然看着对方,片刻惊诧过后,两人相对一笑。
淑颜的眉心微微舒展,轻语道:“你知道?”像是在问,又像是在回答。
“舐犊情深,”舒娥拉着淑颜的左手说道:“你明明没有一点力气,却还要用手撑着慢慢跪下去。你是怕惊醒了鸣鹤吗?”
淑颜凝眸看着舒娥,轻声说道:“廖碧琪真是命好,眼看就要因为我的事违背圣旨阖家遭难之际,居然能遇上你。”
舒娥淡淡一笑,“不过是舒娥恰好脸上有疤,而的面貌,又恰好有三分像姑娘你罢了。”
“有疤无疤,像不像我,都不重要。哪怕你一无所有,你进了宫也不会吃亏。”淑颜仍是不转瞬地看着舒娥,“你很聪明,有智慧。”
舒娥微微一笑。
“你是答应了吗?”淑颜又问道。
“我……”舒娥微一犹豫,话还未出口,淑颜已经是神色大变,反手紧紧握住舒娥的手,急道:“你……你不是答应了吗?”
“有你照顾,岂不是比我强上百倍?”舒娥反问。
淑颜的泪水夺眶而出,痴痴地说道:“有我照顾,有我……我多想照顾他一生一世。”说着睁大眼睛看着舒娥,一字一顿说得十分用力:“有我一日,我定会竭尽全力。我若死去,请你代我养大他,不要让他受一点委屈。”
舒娥的眉心突地一跳,想要说什么话,嘴唇微张,却又慢慢闭上。
“你懂得医术,你知书达理——这些我都不问,包括你的身世你的来历。舒娥,不管你到曹府是为了什么,是报恩还是复仇,只是当丫鬟还是别有用意,我一概不问。”淑颜说道:“你心地良善,这就足矣。我托付你照顾好鸣鹤,你答不答应,愿不愿意?”淑颜说得急切,一口气岔了,忍不住咳了起来。只是怕惊醒了鸣鹤,一头埋进了被子里,身子微微颤抖,喉间只剩下轻细地呜咽。
看着淑颜因为忍咳而憋得通红的脸和眼眶中溢出来的泪,舒娥一阵心酸,一阵感动,轻轻点了点头。
淑颜心中一喜,轻声叹了一口气,却又忍不住想要咳嗽,伸手按着嘴,强自忍住,眼泪却已经顺着眼角流了下来。
舒娥伸手按住淑颜咽喉下面两锁骨正中的凹陷里,用力掐着。
淑颜闭上眼睛,深深呼吸,缓缓松开了手,又惊又喜地看着舒娥。片刻,淑颜平静下来,轻声说道:“你年纪还小,又未婚育,我知道是难为了你。只是宫中的宫女和嫔妃也有收养孩子的先例,虽然宫中女子只收养女孩儿,可是我相信你总有办法……”
“你的身体怎会成了这样?”舒娥关切道。
淑颜怔了一怔,随即笑道:“那打胎药是我自己喝的,喝得心甘情愿。如今报应到了,我谁也不怨……”
“打胎药?”舒娥问道:“是那日我发现时你已经喝下去的那一碗吗?”
舒娥的脸色十分郑重:“那不是打胎药,我跟你说过,那是在你的打胎药中加了两味别的药,是要你母子俱亡的毒药。可是——”舒娥奇道:“我发现的时候,你喝下为时未久,且让紫毫素墨她们给你熬了解毒剂,叮嘱你饮了下去……”
淑颜的眼泪簌簌而落,索性闭上了眼睛,一任泪水流满容色暗淡的玉面。
“你……你……又服了吗?”舒娥忍不住颤声问道。她不愿意相信,不愿意想象,可是眼前的情景,却告诉她事情就是这样。
“只怪我自己糊涂,”淑颜闭着眼睛摇头:“廖碧琪端来的打胎药我不敢喝,哪怕我知道你顺利进宫之前,她不敢害我性命,我还是不敢喝。我却……”淑颜张开嘴无声地笑,连成线的眼泪顺着脸颊流进了嘴角。
“我自己找的药,却被人下毒动了手脚。”淑颜续道:“我不想死,却想让鸣鹤死。你救了我的命,我却变本加厉去害鸣鹤的命。”
淑颜痛苦地摇着头,缓缓睁开眼睛,失神地看着舒娥:“鸣鹤是老天派来惩罚我的。他要了我的心,还要我的命。我都给他,都给他,从我看见他的那一眼起,全部都是他的。错了,我说错了,如我这般,还能给他什么?我甚至连……我什么也没有。可是舒娥……”淑颜的声音痛苦地仿佛是受伤的兽:“我多想一直陪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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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一四节 恩怨情仇,无药可医
淑颜的样子,完全是痛到了底的神情。
舒娥也忍不住红了眼圈,问道:“你都有什么病症,告诉我帮你看看。”说着又轻轻咬牙:“可惜我不懂诊脉,不能帮你把一把。”舒娥忽然灵机一动,喜道:“我倒是有一个人……”
淑颜微笑止住舒娥的话,轻声说道:“病势已成,无药可医,这是养心苑的老人托三少爷告诉我的话。”
舒娥的心中只是狠狠一动,病势已成,无药可救,养心苑的老人,还有,三少爷。短短一句话,却是十分耐人寻味,十分难以索解。
淑颜看着一脸茫然的舒娥,淡淡一笑:“十六日之前,我……临产在即。老爷公务缠身,派来服侍我的两个婆子却不知去了哪里。”
舒娥想要说话,淑颜看了她一眼,嘴角带着苦涩的笑意:“不管是谁,左不过是想谋算我母子二人的命罢了。三少爷着人去请的大夫,却都束手无策。情急之下,我三哥……三少爷想起了那位老人。”
“也亏得我竟在这府中活了一十六年,竟然从未留意过府中的人事。虽然是个庶,一来府中知道我庶出身份的人也不多,二来总是家中独女,近年来更有太后娘娘为皇上选妃嫔一事,让我占尽风光。”淑颜不时回头看看身边的小小婴儿,眼中孕育的柔情也使得脸上苦涩之意减退了几分,“想不到在垂危之际,是他救了我,更救了鸣鹤。”
舒娥默然无语,以祖父的医术之高,尚且回天乏力,那淑颜,果真是命不久矣了。
淑颜仿佛看破了舒娥的心事,轻叹道:“你答应抚养鸣鹤,我已无憾了。”
“那……那老人可有说过……还有多久?”舒娥凄然问道。
“那老人说,他只是懂医术,却不能断人生死。”淑颜说着凄然摇头:“抑或是安慰吧。”
舒娥心中微微一动,想起历来名医,皆能断人生死。华佗诊脉断酒客明日身死,酒客果然死于第二日,这是有史皆闻的典故。然而舒娥幼时向祖父问起这些,祖父却皆是不以为然。祖父只说过,医者不是鬼神,焉能判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