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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岳明梅有些惊恐的看着自己的儿子,同时心里埋怨着谭守彬的唐突。
    “哦?他都说什么了?”长时间没有讲话,她的嗓子有点哑。
    “他说他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大着肚子,在路边上铺了张塑料布,上面摆着几双手工绣的鞋垫……”覃阳转头看向母亲,平静地说。
    岳明梅闭了闭眼睛,仿佛随着儿子一字一句吐出来的话,她又看到了自己不忍卒睹的那一幕。
    “妈妈……你能跟我说说以前的事吗?”覃阳的身子往前坐了坐,想要挨母亲近一些。
    “其实我很小的时候,就知道他不是我亲生父亲了……”覃阳专注的看着母亲,“我看过你藏在床柜里的影集,我发现了那张照片……我跟他长得太像了……”
    岳明梅听到最后那句话,扫了儿子一眼,又迅速的转开眼神,盯着地面,她的嘴唇颤抖着,放在腿上的两手纠结在一起。
    覃阳看到母亲紧张的模样,伸出手去,想拉起她的手,可是两手伸展了开来,越过沙发了一点点,他迟疑了一下,终究还是收回了手。
    岳明梅低着头,并未发现儿子的举动。
    “妈……你没事吧?”覃阳又问了一句,他发现母亲的脸色变了。
    “要不……先睡吧……今天已经太晚了……”覃阳说到这儿,站起了身,“哪天你想说的时候,再跟我说……”
    “不!”岳明梅终于抬起了头,她仰视着儿子,眼睛立刻红了。
    覃阳又坐了下来,将手里的车钥匙放在茶几上,盯着母亲,静静地等着。
    “是你爸爸收留了我们……”岳明梅的两手依旧纠结的扭在一处,终于开口说。
    “二十多年前,我还是婺源小山村里的村姑,他……”岳明梅看了覃阳一眼,又低下头说:“他叫覃跃忠,他是大学生,暑假去我们村子里写生采风……后来我们……”
    “等他走了这后,我才发觉我怀孕了……我曾经想尽各种方法,想打掉……”说到这儿,她又抬眼看了儿子一眼,眼神里带着点抱歉。
    “可是……后来肚子一天天大了,你的外公,他是村里的村长……我不能叫他因为我这个不孝女背负骂名啊……”
    “于是你就想到城市里来找他……覃跃忠吗?”覃阳看着灯光下的母亲,花白的头发,头顶的发丝纷乱的飞舞着。
    “我想找到他,告诉他,我有了他的骨肉……毕竟,我以为,在村子里的时候,他是对我有感情的……”岳明梅的眼前浮现出那个肚子微微隆起,在雨夜里往村外走的姑娘的身影,她一步一回头,母亲在身后几步远的地方一直跟着,跟着……不停的用衣袖抹着眼泪。
    她深深吸了口气,抬起了头,似乎是想咽下眼里即将流出来的泪水,“可是到了大城市,才发觉,找一个人,太难了……而我的手里,只有一枚他送给我的校徽,和那一张当时在村子里他叫我帮他拍的照片……还有他走后将洗好的照片寄过来的信封……”
    “你外婆偷偷塞给我的钱很快花完了,我结识了些从外地流浪的人,跟着他们去垃圾山上拣破烂,卖些小钱,撕了几尺布,买了些花线,我想绣几双鞋垫,在路边叫卖……”岳明梅用手背在眼睛上轻轻的擦拭着,“那时你差不多五个月了……”
    “那你后来找到他了吗?”覃阳站起身,走到餐桌旁,倒了杯水,走过来递到母亲的手里。
    “走到华南,就没钱了,何况要跑到北京……找他的心,渐渐的就淡了……我挺着个大肚子,吃饭都难……再说当时自己那副样子……便算是找到了他,又能说什么呢?”岳明梅看了儿子一眼,手里握着那杯温温的水,轻声说。
    “住旅店的钱花光了,只好住在桥洞底下……白天就在马路边摆摊卖鞋垫……后来,遇到了你父亲……他的家也不在这里,他只是一家厂子里的业务员,走南闯北的,经常到北京出差……”岳明梅的眼神看着花几旁的台灯,缓缓地说。
    “他可怜我大着个肚子……他帮我在他经常住的那家小旅店里找了个服务员的工作,帮人洗洗床单、打扫卫生,那家小店,是燕仪开的……”说到这儿,她又垂下了头,她盯着手里的水杯,出起神来。
    “他两都是好心人……燕仪年纪轻轻就守寡,身边没有一个亲人,也很不容易……”过了一会儿,她将手里的水杯放在茶几上,接着说。
    “熬到八个多月……熬不住了……”她抬起头,对着儿子凄然一笑,“你太不安生了……早先怀着你时,一直想法子把你弄掉,你的生命力那么顽强……这又不足月,你就又急着出来了……”
    覃阳听到这儿,终于忍不住,伸出手去,抓住了母亲的双手,轻轻叫了一声:“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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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6你不想看看你儿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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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岳明梅转而将双手覆盖在儿子的手背上,轻轻的拍了两下。
    “是燕仪和你爸爸送我去的医院……当时情况很危险,需要有亲属签知情同意书。可是,我哪有什么亲属啊……”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干枯的皮肤,龟裂的皱纹,只觉心头一片黯然。
    “于是他就签了?”覃阳闷声问道,想着过去自己对父亲种种冷漠不敬的过往,恨不得抽自己几个嘴巴。
    “嗯……”岳明梅点了点头,叹了口气。
    如今能够对儿子叙述的一切,哪及当初自己身受的千万分之一呢?当这个孩子在自己的体内一天天吮吸着自己的能量成长时,那种血脉相通的感受,只有母亲才能体会吧。
    当医生将一纸病危通知单轻飘飘的递到谭守彬的手里时,谁又能想象他的心里承受着多大的压力……
    原本只是素昧平生的两个人,仅仅是出于本性的善良伸出援手而相识,却因为一个孩子,而将彼此的下半生纠缠在一起。
    这份恩情,几世也还不清呀……
    “可是后来?”覃阳想了想,皱着眉头,看了一眼母亲,又低下了头。
    “你是不是想问,我们是怎么结婚的?”岳明梅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仰起身子,靠在了沙发的靠背上。
    “妈……要不咱们睡吧,以后有时间再说,好吗?”覃阳看到自己的母亲累了,轻声问道。
    “生下你之后,我不能再住在旅店里了……”岳明梅对着儿子摇了摇手,继续说道。
    “他在旅店附近给我租了一间房,燕仪照顾着我的饮食起居……”说到这儿,岳明梅转头看向儿子,“孩子啊,他们是我们的恩人……”
    覃阳的喉头动了动,点了点头。
    岳明梅转头看向窗外,半拉的窗帘外,能看见小区里的街灯,娥黄色的灯光映照着空旷无人的小路。
    她仿佛又看见了二十几年前,谭守彬在给她租来的小屋里忙里忙外的身影。她不知道如何报答这个年轻人,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几辈子休来的福报,能够在自己的危难之际,遇到这样的好心人。
    他租房的时候,跟房主说,这是自己乡下寻进城里来的妻子。既然身份已经坐实,谭守彬只好也住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