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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就是三皇子扑上去的那一刻,瘫坐地上的老者眸光一凛,右手动作飞快,将那银筷直直冲着他的后心插去
血色四溅,濡湿男子华服一片。
按理说,老者下手狠绝,又是算准了地方,应是能够一击成功的。却不想男子因见着他发上沾着的饭粒,想为他摘下去而侧了侧身子,这一侧,竟是避开了要害。
闷哼一声,三皇子站起连连退步,满眼的不可置信,望去身前,却只看见那人眼底一片狠戾。
那人如今中了他的毒,意识不明的时候很多,但偶时也会稍稍清醒。他以为混沌时候说的话便如梦话,怎么都是可信的,却不想,什么都是假的。那番话,他不过是骗他信他,想趁着拥抱的时候想杀了他。
“儿臣竟又信了父皇一次,父皇很是得意吧?”
他一直叫他父皇,重的从来是后边的皇字,今日才感觉到他真的是他的父亲。
却在一瞬间破碎。
他还是皇帝,这还是天家,天家无情。
什么父亲什么亲情……
都是狗屁。
“你也没死得成,有什么好得意的。”
那个声音很低,压在喉咙里,满是阴沉。
突兀地笑出声来,三皇子只觉得自己这辈子都没有这么放肆的笑过,更没有这么放肆的想笑过。笑着笑着,鼻子便酸了。
不过话说回来,有什么好酸的?
望了眼瘫坐地上起不来的人,三皇子挑一挑眉,将先前所有情绪都收拾干净。
天家无情,大抵便是只要是天家的人,便都无情。也许亲情这种东西谁都需要,但在该丢的时候,谁也不会手软。这个地方,父子兄弟又怎么样?谁没算计过谁?
大家彼此彼此吧。
“对啊,儿臣也没死成,让父皇失望了。”
三皇子微一低眸,躬身行礼,极是尊敬的模样,声音里也带着恰到好处的恭谨。
可看一眼前边蓬头垢发的人,却实在让人觉得讽刺。
“父皇这是怎了?看着不大舒爽,可是哪个不长眼的宫人顶撞了父皇,惹了父皇生气?”三皇子状似关切,“倘若有,父皇一定要和儿臣讲讲。”说着,微微勾唇,“毕竟如今父皇的儿子,也只剩下儿臣一个了。”
话音刚落,瘫坐地上的老者忽然一滞,像是听见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你你,你……孽子……我杀了你”
说着猛扑上来,不防男子抽身一退,老者就这么重重扑到了地上,喘气喘得极狠。
“如今大覃形势混乱,父皇忧心国民日理万机,想必还有许多事情需要处理,却也需要注意身子,莫要因此累着伤了原本。”态度谦卑微微弯身,三皇子请礼退步,很是周全,“如此,儿臣便先行告退。”
语毕,倒行几步,接着才直起身子走出殿外。
殿内传来撕心裂肺的喊声,男子却毫无反应地径直走了出去,直至最终掩上殿门,将内外隔绝成两个世界。
外边有宫人守着,两边各一排,却皆是一副平静模样。
自宫变后,这里几乎每日都是这般情景,再是如何,谁也该习惯了。更何况这里是他的人,他挑的人,哪个不懂得察言观色?
微带笑意,眼睛狭长的男子就这样步下台阶,模样平静得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却在走完最后一步台阶的时候,目光留在了阶边绿坪上。那儿有一簇小草生得极好,叶子扁长,看起来极有韧性,但凡会些手艺的都会认得,那种草可以拿来编东西,小花蟋蟀什么的,样样都能哄得孩子开心。
半晌移开目光,三皇子抬手,只一个动作,不远处立马跑来一个宫人。
也是这个时候,才有人发现他肩周衣上的血痕。可是却不敢说。
“殿下?”
平视着前方,男子声音平静:“这颜色看着碍眼,都除了吧。”
“是。”
衣袖一挥,三皇子继续往前走去。自此,这一路上再没有什么东西能让他停下脚步,除非他能到达自己要到的地方。
昆嵩被割,百姓流亡,难以置信的是皇上对于昆嵩驻军没有半点安排,就这样让那些士兵被弃。多少驻守昆莱关的士兵家破人亡,这个国家是他们在用命相拼相守,最后却连自己的家都保不住,甚至连自己……
这般下来,怎能让人不寒心?
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们造反实在是再理所应当不过的事情。
恰是这时,民间开始流传着一个不晓得哪里传出的传言。
说是哪个地方的官兵打死了百姓,只因那些百姓挨饿无力,不小心撞倒了官府门前的大鼓。身为官家,以暴制暴是最不可行的事情,尤其那些还不是暴民。
当今世道,要吃饱饭并不是容易的事情,谁都感同身受。
是以,听闻之后,谁也都愤愤不平。
然而,真要说起来,也实在只是个传言,那打死流民的是不是官兵的不一定,那些闹事的是不是流民不一定,甚至有没有这件事情都不一定。但百姓已经忍耐很久了,民愤一经激起,便是再难消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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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九章:留在我身边好吗?
大覃四十四年秋,草木肃肃,凉风萧萧,寒水瑟瑟。
远郊有一阵风自湖面而来,携着水意微微上岸,来得很轻,轻得甚至拂不起尘埃。
可这世上,却真有比尘埃更轻的东西。看着模糊,并无实形,极其易碎,脆弱得连这样一阵风都挡不住。
笼着大覃的最后一层虚假的外壳,便是碎在这个时候。
事易时移,今非昔比。如今覃国之内,放眼望去,哪哪儿都是一片动荡之象。也因着这饥荒动乱灾民四蹿民心渐散,各地有能之士应时揭竿而起。
各地起义军都打着“顺天时,伐大覃,立新朝”的口号,义军之中以昆嵩弃军最盛,一路收服许多起义兵,比之逐渐衰弱下去的大覃官兵,他们竟是日益强大人数也慢慢多了起来。沿途攻回,一路顺畅,甚至许多关口他们还未开战对方便已丢兵弃甲,连抵抗都不做。
便是因此,他们在攻回皇城的道上速度极快,颇具破竹之势。
即墨清本该因此欢喜对这样的结果满意,却在进入洐潼关后,看见原本繁闹的市城之内如今只剩疮痍满目的时候,心下一紧。
街角蜷着一个疯疯癫癫的妇人,她的怀里抱了个脏兮兮的孩童,手臂箍得死紧,像是生怕那孩子被人抢了去。在这样的世道里边,这样护着孩子其实是件正常的事情,能最大程度给他们保护。可她怀中的孩子面色铁青,瘦得只剩下一层皮,小小的手自身侧无力垂下,眼睛睁着,眸仁散大,看着分明已是没有气了。
当即墨清带着军队走到她们面前的时候,妇人微微抬了眼,眸色涣散,没有半点焦距,却偏偏载着浓重的悲伤,挥都挥不去。
那般模样,即墨清形容不出,却是直到许久之后都无法忘记。
那个人妇人像是麻木,像是失去了生的希望活的意志,行尸走肉一般,却偏生带着神智混沌之前残余下来的最后一分情绪挂在脸上
那是在痛彻心扉的死别之后,她的周身染上鲜血淋漓的绝望,那样的浓墨重彩,纵是不加渲染都已经足够深刻,深刻如利刃一般直直扎入人的灵魂,叫人不忍细看。
那一刻,他微微皱眉,不知言语。
也许史书上不会这么写,因为知道的人并不多。
但他想,自己却大抵不能当什么都没发生过,有些事情,他怕是永远都不会忘记。不会忘记如今这般景象,这样因他一人而造成的万千百姓流亡的局面。
军中都以他为首,所望者,愿他能领他们开万世之太平。
他最初虽并没有这样的意思,如今却也愿意做这么一件事。
可是,“除庸君开太平”,于他而言,这是多虚伪的一句话。这乱世不就是他搅起来的?是他加速了大覃的灭亡,是他缔结了原本繁盛的表象,也是他,亲手造了如今这场动乱,只因他需要这般时势行事。
当夜,即墨清面容平静,眸色却深,负手而立于深深庭院中,月影寒彻,淡淡洒下来,烟云灰暗,树影摇曳。
而男子眸色悠远,孤影孑然,仿若立于仓崖孤山之巅,给人一种身居高处而四面危寒的感觉。他从不依持,因为习惯了站在最前边,许多人以他马首是瞻,如此,便不能轻易露出自己的情绪,因为他的任何一点情绪都有可能影响到他身后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