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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也实在唠叨了些。
摘着菜,欢颜不自觉便笑出声来。
一如那日房中,她抱着衣服噗嗤一声,抬眼答他。
“什么怎么了?哪有怎么了。我不过想起了一些事情,关于我们从前的事情。嗯……你想不想听一听?”
听一听你那时候对我有多过分,哼,你怕是都没想到过吧。
我可是很记仇的。
而他眸色浅浅,趁她言毕在她的唇上落下个吻:“说吧,我想听。”
你说的什么我都想听。
于是欢颜低眉,摸了摸蓦然烧起来的脸颊,心底不住叫吼着,这是犯规犯规啊,你这个样子我该怎么说你坏话?真是过分过分……
可再抬起头来,对上他一双仿若承载了九天星河烁烁流光却分明只存了她一个人的眼睛,于是不自觉便笑了出来,旋即环住他的脖子挂在他身上,满眼的依赖。
“其实没有什么,我只是想说,能遇见你,真好。”
………………………………
第一百七十九章:海河
说书人的本子总是千篇一律。
绣楼相会的是才子佳人,荷塘上总笼着寒烟薄雾,而边塞似乎永远是烽火连天。可其实绣楼也有可能上演恶霸强抢民女的戏码,荷塘处,随着四季变换,景色亦会有所不同,如此,边塞关处也是会有平和时候的。
只是……
在来到昆嵩以前,欢颜以为平和便代表清闲,如今看来,却是她想得太简单了。
最近这阵子,即墨清总是很忙,忙到经常在她睡着之后才回来,而等她一觉睡醒睁开眼,人已经不见了,只余下枕边叠得整齐的衣服和桌上摆着散出淡淡清香的糕点。偶尔她会撑着等他回来,可大多时候还是会忍不住睡着。
然而,与她不同,在即墨清的印象里,那个女子总是眉眼盈盈靠在床边等他,只偶时会忍不住睡过去。他们的记忆会有出入,因等着他的总不是欢颜,而是朱心。
她从没有忘记自己的任务。只是那时刚刚过来,她对于周遭情势多不了解,不便下手,是以拖了这样久。而最近好不容易熟悉起来,准备找个时机,却又因阁主新传来令,道即墨清对于那位雇主来说尚有些作用,可先候着,迟些再取他性命。
在接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朱心没有发现,自己松了口气。
能骗过自己的思绪,却骗不过自己的心。潜意识里,她其实不想动手的。
就像她分明可以歇在那个意识深处,却还是以“为了多了解他以防届时出手不顺”的名义,夜夜候着。如今的朱心,只以为这样的重视不过是因这是她杀手生涯里的最后一桩生意,并且,左右对她而言熬夜也算不得什么事情。
是啊,熬夜对她来说不算什么,杀人亦是。不论是谁都没有不同,也不会有什么特殊,任务接下,杀哪个人都是一样的。
这样的事情做得太多了,她理所应当的认为自己不可能也不会有什么别的情绪。
因她是朱心,风北阁的第一杀手。
这一日,江上烟波,朝飞暮卷,雨丝风片。
即墨清难得空闲。
虽然,那空闲也只是对她说的空闲。
不知何时开始,他在昆嵩的位置已经这般重了,军中每日都有那样多的事情需要他处理,如今的即墨清,他的忙碌程度甚至不输镇北将军胡鼎。反倒是左将军宋歌,因其他事物都有人分担了去,他便只剩了个沙场操练的活计,虽不清闲,却也不至于那样累死累活。
可便是如此,即墨清还是空了一天出来,哪怕第二日要处理双倍的事情。
因前几天的一个夜里,他听见她梦呓喃喃,似是委屈。
她说,他许久没有陪她了。
是以此日,欢颜一早醒来,第一眼看到的便是枕边之人专注而温柔的目光。许久不曾这样,睁开眼便看到他,欢颜一时间有些不习惯,脑袋又睡得有点蒙,迷迷糊糊间差点一拳把人锤下去
哪来的小流氓竟敢跑到奶奶榻上来了
还好瞬间回过神来,毕竟这世上哪有这样好看的小流氓。
于是眼睛还没睁全,欢颜便先勾出了个笑来,带着懒懒膛音:“早。”
撑着手斜斜倚在枕边,墨发未束,同她的散落在一起,即墨清闻言,玩着她的手指的动作一顿:“醒了?我今日无事,难得闲暇,要不要出去走一走?”
“唔,去哪儿?”
男子想了想,眸光微动,灼灼真真,晃眼得如同一阵风。
如同每月十六,本该月满大盛时候,不巧逢上乌云蔽月,那阵吹散浓云现月明的风。云破月明,未必是风有意而为,可纵然只是恰巧,却也足够打动人了。恍惚间月华如练,微风中海棠闲开,招摇弄影,而他就在这样的光华里对她牵出个笑来。
“便去海河吧。”
即墨清说的那个地方,离昆嵩有些距离,虽不算太远,却也需纵马疾驰一个时辰。
初初听见这个名字,欢颜有些诧异。
“海河?好奇怪的名字。”
而即墨清笑笑,细细向她解释。
海河其实不叫海河,它有自己的名字,唤绅舍。
绅舍是昆嵩地方话,深广的意思。名字是这个名字,可其实这儿不过是条小河,虽宽却不深,不管是谁看着,都难免觉得名不副实了些。
然而,绅舍看着虽不起眼,却也就是它,七年之前大覃举国的一场旱灾之下没有断流,救活不少人。绅舍绕山自棣国而来,连最细一条江都比不上,却是在南行的路上缓缓而行,最后绕过穹门和坤江,直直汇入大海。
寻常水域皆是溪流河江一路宽广汹涌,直至最后入海,多少水流充沛的河域在向前的过程中干涸,却唯独它,那样平缓,目标却明确。
翻身下马,欢颜只觉得一路颠得整个人都散了,于是扶着腰望他。
“所以你是觉得而这个名字更适合它更有意义,于是给它换了个叫法?”
问完半晌不闻动静,于是回眸,却不知为何,欢颜看见身侧男子微微抿唇,变得沉默起来。眼前是水草充沛,石濑浅浅,身侧有雏鸟轻鸣,动听悦耳,天边是浅金暖阳划开阴阴云色,不多时,沉雾散去,水天一色玉空明。
可欢颜却似看不见一样,只专注地望着她的小师父。
难得看到他这般表情,这是怎么了?欢颜心底一紧,莫非,这个名字后面还有什么故事?嗯,会让人的心情变得糟糕的故事?
刚想岔开话题,想着,若他不想说她不问便是,总归也不是那么好奇,或者说,不管是什么东西,只要与他相比,便什么都不重要了。却是此时,即墨清握拳至于唇边轻咳一声,面色竟难得有几分……赫然?
正诧异地想着自己是不是眼花看错了,毕竟小师父怎么会有这般别扭的情绪呢?欢颜便听见他轻声开口,声音里竟真带着几分别扭。
“倒也不是觉得那个名字更适合。”
“嗯?”欢颜不自觉睁圆了眼睛。
即墨清侧开了脸:“只是,昆嵩话里那个绅字的音,我不大发得出。或者说,我发出来的那个音很怪。”
因此还被宋歌嘲笑过,那段时间,他满耳都是宋歌的笑声,一边笑一边“绅绅绅”的不停。笑得让人很想打人。
“……”
欢颜愣在原地,憋了好半天却终是忍不住笑出声来
“发发不出?竟是这般原因……噗哈哈哈,不不不,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诧异,原来这世上还有你不会的东西……小师父……我,我一直以为什么都难不倒你呢”
笑着笑着,忽然一滞,气息就这样卡在嗓子里,上下不得,让人窒息。
脑袋里边骨肉几欲分裂,疼得厉害,更叫人昏沉。不一会儿,欢颜便失去意识,连闷哼一声都来不及。
而同时,扶着额的手慢慢垂下,眉头解开,女子露出一双清冷的眼。在洗去她从前的一些记忆片段尤其是对她的记忆之后,朱心想,这个意识果然是好掌控了不少。
眼眸一霎冷彻,须臾却又恢复了原本的盈盈笑意,仿佛方才只是清风吹过让人迷了眼睛,事实上,什么都不曾发生。
因是侧着头,即墨清没有注意到欢颜的异常,只是摇头轻叹:“我当然有不会的东西,也有不知道的事情,而且那些很多,并不是什么稀罕事……”
“可我觉得稀罕,小师父。”
女子走近几步,分明是一样的笑一样的语调,却不知怎的,总让人觉得好像哪里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