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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在走廊的尽头站下来。他们的眼前是一片大玻璃窗户。隔着玻璃窗，可以看到医院外一座座住户的房舍，一律的独家小院，有的人家生起了袅袅的炊烟，有的人家传出了欢声笑语。正巧，有一户人家出门回来了，一对年轻夫妻搀着一个老人，两个小孩子拉着老人的手，一家五口人说说笑笑、相互簇拥着进了院门。这个温馨的镜头正好被张望奇和刘兰香看得真真切切。
幸福的家庭都是相似的，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同。张望奇看着相亲相爱和和美美的一家人，想到了这句名言。他的家庭，正是一个不幸的家庭，不幸得有点倒霉，早就进入了妻离子散家破人亡境地。而他，作为一个男人却选择了逃避，他觉得应该直面这个严重的问题了。张望奇问：“你说，咱这家怎个过法？
刘兰香轻轻叹口气说：“只要你还肯要我，我就回家。咱们一起从头过。”
张望奇没有说话。
刘兰香幽幽地说：“我这阵子彻底想明白了，别人总归是别人。”
张望奇耸了耸鼻子。
刘兰香几近乞求地望着他：“为了孩子，我情愿回家，打我骂我随你的便。”
张望奇转身走了。刘兰香怔怔地望着他。
“爸、妈，快来啊，平儿跑针啦！”这是桃儿在喊。
刘兰香和张望奇不约而同地向病房跑去。
护士已经为平儿重新扎好了针，嘱咐他们用生理盐水敷敷平儿手背上淤起的疙瘩。刘兰香和张望奇为平儿擦拭盐水的时候，两双手默契地配合着。刘兰香大胆地握住了张望奇的手。
这两双手，已经好久没有碰过了。
两双眼睛，慢慢地抬起来，两道久违的目光慢慢地碰撞在了一起。隔着窗户，夕阳的余晖洒进来，病房里温馨而又明亮。张望奇说：“我回去看看妈，明早就赶回医院。”
刘兰香爱怜地点了点头。她感激张望奇的大度，感激她的平儿和桃儿，感激好心的恩子哥和乡亲们，感激小区里那个幸福温馨的五口之家……
小沧河的河滩被深沉的夜色笼罩着。天上一颗星星也没有，阴风翻过河堤，扑向河面，吹得丛丛的芭茅沙沙作响。
张望奇约来张万银，席地而坐。他们的面前，是一把匕首和一瓶烧酒。他们的身后，一边是深不可测的老鳖潭，一边是被风刮得唰啦啦响的芭茅。
“你要给我做个了断？”张万银说。
“是的。”张望奇指着地上的东西说，“你要是真心跟她过，就先喝干这瓶老烧酒，然后再割破手腕子，用血把这酒瓶子装满。你要是能做到的这些，我张望奇立马跳潭淹死，永远不再找你要老婆。”
张万银吓了一跳，心里说：“这鳖子是豁出去了，我要小心点，千万别上了他的当。”
张望奇逼近一步：“干还是不干？”
张万银说：“你要是敢这么做，我就归还你老婆。”
张望奇二话没说，拧开酒瓶，一扬脖子，咕咚咕咚灌下肚去。
张万银侧着身子，异样地盯着他。
张望奇把瓶口朝下控得一滴不剩，然后在沙地上放平了，拿起匕首割破了手腕。鲜血扑嗒扑嗒往下流，酒瓶里的空气渐渐被撵出来，血面一层层往上涨。
张万银的心抽搐了一下。
张望奇说：“这瓶血一滴满，你立马要跳老鳖潭。否则的话，我会毫不留情地杀了你。”
张万银的手开始哆嗦起来，脸上的虚汗瞬间而下，像迎头浇了一瓢水。
酒瓶里的血快到一半的时候，张万银忍不住了，跪在地上说：“望奇啊，求求你，刘兰香归还你，刘兰香归还你还不中吗？”
张望奇终于倒在地上，手腕上的鲜血还在不停地往外涌出。
张万银大声呼喊：“快来人哪，快救命啊。……”
老白柳又去老鳖潭钓鱼，意外发现张万银和张望奇一对儿仇家坐在了一起，唯恐生出是非来，悄悄溜出了小沧河找人。
张万银连骨碌带爬大声呼叫的时候，乡亲们正好赶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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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恩怨自此消（54出去打工）
54、出去打工
张桂先两口子躺在床上那个翻来覆去睡不着。村里近期出现的一桩桩事情，在他们的心里翻滚着，如同开水锅里煮着东西。
张桂先家的说：“桂先，咱村的树也栽了，路也修了，庆吉、庆喜、桂花的订单农业也实验成了，二杆子的厂子也开起来了，张望奇这次回来，刘兰香也离开张万银了，张万银的款子也追回来了。事实证明，跟着恩子干才有出路。”
张桂先鼻子里哼一声说：“孟庆恩能给我创造十几万的财富？”
女人斥道：“你心里就盛着那十来万块不义之财？那些钱可是扎手的昧心钱，从乡亲们手里夺取来的黑心钱。为了你们的黑心烂肝，有发叔跳潭自杀，纪委书记刘刚险些受处分，镇党委书记张为民差点儿丢了官帽。要不是这，调查组会不了了之？你那黑心烂肝钱能保得住？”
张桂先怒道：“这不是保住了吗？别把‘黑心烂肝’四个字绑在嘴上！”
“不是这样吗？得不义之财是要遭天谴的。”
“谴不到我张桂先头上！”
“那是没到时候。”桂先家的叹口长气说，“这些年，我白天行走不敢与人说话，吃唾沫、遭白眼、唉嚼骂，脊梁骨都直不起来。夜里睡不踏实，生怕挨人家的黑砖。你看看，咱这破平房，哪间不是关得严严实实的？窗户不敢开，墙檐、墙缝都用泥巴糊牢固。你几年前存放的几桶油漆、稀料，装饰材料，都把屋子里弄成啥气味了？活人也要被憋死、呛死，我恨不得统统把它们给扔了。”
“我那些东西可不能扔，等我投进张万银林场的钱拔出来以后，接平房建楼房时还有用的呢。”
“哼！”女人气咻咻地说，“别白日做梦了。张万银看你手里有那么几个昧心钱，赶紧骗你入股。这可好，入了他的林场、果园，一分钱没捞回，还白搭进去了不少工夫。跟着张桂花做订单大田，跟着二杆子做煤球，在桑榆街上帮零工，哪天不赚个大几十块的工钱？”
张桂先道：“我堂堂的一名村镇规划员、民兵连长、村民调解员，让我去帮小工下苦力？”
女人说：“别放不下你那个臭架子了！萝卜秧白菜帮子似的‘布拉秧子’下台村干部，有啥了不起的？”
张桂先听了，嘿嘿一笑说：“萝卜秧子、白菜帮子、布拉秧子，终归是秧子嘛，总比那些一辈子没有当过干部的人强一百倍。最起码过了一把官瘾，长了不少见识。我张桂先要是放开手脚赚钱，决不会下苦力帮小工，要干就干动动嘴耍耍心计不出力赚大钱的大买卖！”接着，他又安慰她说：“等张万银把款子追回来以后，我就去拔出我投的钱。当初入股时他可说过，按比例分红呢。”
“哼！”女人道，“他都被骗得血本无归了，还能顾得了你？”
“我也不想让他上当受骗啊？”张桂先说，“人该背时，盐罐里生蛆。张万银他活该！”说完，伸手把床头的小电扇开到最大档位。
女人翻过了一个身子，指了指封闭得严严实实的窗户说：“热死了，闷死了。蹲大监坐大牢也没有这么难受。”
女人起了身，去东屋里听听婆母是否睡得安生，婆母也是翻来覆去扇蒲扇。她又走回西屋，在东墙下的小木床边停下来，顺手拉开电灯，看着一双年幼的儿女平静地呼吸着。她关了电灯，躺进床上说：“孩子们大了，上学、穿衣、吃饭需要钱；你妈老了，身子骨不好，指望啥看病、养老？看看人家的小日子过得红红火火，我心里焦急啊。眼下倒好，一家子的吃喝拉撒都成问题。依我看，跟恩子哥低个头，咱也转包个百儿八十亩土地，学着张桂花的样子搞订单农业。居家过日子，没有钱不行啊。”
张桂先霍地坐起身说：“我谁也不跟，谁也不学。此地不留爷，自有留爷处。一棒槌打不出个屁来的张望奇都会在外头当个保安，一个月拿几千块的工资。何况我能说会道的张桂先？”
女人吃惊地张着嘴巴：“桂先！你，你想干啥？”
“出去打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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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恩怨自此消（55心里装着人的人）
55、心里装着人的人
孟庆恩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屋外的星光投进来，一闪一闪的，明亮而神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