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他静静的躺在床上,床顶悬着一块能明鉴毫发的银镜。
他说,他要看着自己离开。
身边只有侍女云祺一人,这位温柔可人的女郎正细心的为其修剪指甲,每一个都修的圆润齐整。
十个指甲终于修完,云祺对勉力睁着眼的李弘冀柔柔一笑:“大王,去了那边,还奴家来伺候你。”
见李弘冀微微的摇了摇头,然后便合上了眼睛,云祺俯下身去,轻轻的为其梳理那修长的眉毛,尽力让眉心舒展些,直到每一根都理顺了,这才转身取过桌上的那精巧银壶,一气连饮三杯。
御制之酒,果然味醇。
再次转过身来的她看了看床上,犹豫着,最终轻轻的坐在床前矮榻上,执着太子那渐渐变凉的手,贴在自己脸上,终有珠泪滚下。
生前偎依不得,那么,九泉下再伺候一辈子吧。
她轻启檀唇,轻吻了吻那白晰的手,心中轻唤:“大王,郎子……”
虽然李弘冀是太子,但在她的心目中,大王二字远比太子还要尊崇。
室内微风起,吹动书桌上的一幅绢字,飘飘晃晃的落到地上,那是他为崇圣院题的铭文墨稿:
“……盖闻声叶洪钧,功垂浩劫。集善之利,惟兹可嘉。因发乃诚,是为良愿。上所以祝君亲富寿,将日月以齐休。下所以期官庶兴居,与山河而共泰。由衷之念,永永何穷……”
太子薨。
南唐朝野波澜不惊。
这位太子与国主水火不容早已天下皆知,死了好,死了就消停了。
朝廷自迁来南昌,国主发奋图强之心路人皆知,圣旨一下,太师宋齐丘放归九华山,不久饿死家中,枢密使陈觉畏罪自杀、才官复原职不久的枢密副使李征古腰斩弃市……
朝野拍手称快。
如今,只是又死了个一心要穷兵黩武的孤寡太子而已,有啥大惊小怪的。
……
妙书屋
………………………………
325:,漫天血,滔天怒(一)
但凡将后军者,无不谨慎稳重。
先锋逢山开路,遇水搭桥,见敌接战,选将一般皆是勇悍者。
后军押运辎重,事烦且杂,干系重大,选将都是老成可靠者。
顾北雄将后军,这是大家都放心的,其武技高强,为人持重,所输辎重也不多,只有三百俘虏担着的粮食,故只安排了一营常胜兵押送,却是廖忠胜的第七营。
没想到,偏就这样一支队伍,出事了。
此番抄小道进军,与常规行军略有不同,大军都自带干粮,帐蓬之类的一件也无,后军的粮食也只是备着万一之需。
后军担着重担,行军慢,中军出山了,后军还差着半天的距离,所以大军进镇后,后军只能在山谷中歇夜,燃着篝火,烤几块饼吃了充饥,然后和衣而卧,等待天明。
顾北雄分派哨值毕,也解下甲胄,松了脚绑,正准备在亲卫的帮忙下泡个脚解乏时,变故突起。
随着弩箭呼啸着而来的,是一彪如狼似虎的茅草人,当先一将,倒提长枪。
“结阵……迎敌……”
顾北雄只来得及套上鞋子,便提斧仓促应战,其它将士更是如此,顿时被冲进来的伏击者似砍瓜切菜般的一通好屠。
惨叫声此起彼伏。
顾北雄咆啸着,手中战斧如狂风扫落叶般的一气劈斩了十数个敌人,却被一杆糊满了血浆的铁枪一击碎喉。
是役,伏击者屠尽周兵,就连口音不似乡党的俘虏苦力也一刀抹喉。
……
一夜平安。
因为赵彦之死而悲愤自责强迫入眠的陈疤子,只睡了一个时辰,起床后匆匆用完早饭,便召开军议,商量是否加强镇西防备,坚守一天,等候潘美大军修通栈道,胜利会师后再进军。
却有甲士来报,镇口有蜀军前来送礼。
“三多,你去接下。”
“诺。”
祁三多雄纠纠气昂昂的出去,不一会,捧着一个木箱子进来,老远就闻到了血腥味。
一丝不安涌上了众人的心头。
“打开。”
祁三多把箱子放在地上,一开箱,却是一面血迹斑斑的认旗,抖开一看,一个已被污血染黑“顾”字闪入众人的眼帘,而这旗帜覆盖着的,正是一颗人头,乱发虬须,虎目圆瞪。
“师兄……”
铁战最先认出,哭嚎着就扑过去,史成一把没抱住,反被掼倒在地,一时间七八人出手,想把颠狂的铁战给劝住,可大个子已经狂怒如熊,双眼尽赤,怎么拉劝都拉不住,最后还是花枪在其脑后一记手刀,才让这位从不流泪的铁汉消停了下来。
甲寅一直没动,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条厮杀时勇悍绝伦,平日里淳朴可亲的汉子,打心眼里万分敬重的兄长,缘何一夜间就阴阳殊途?
打不过不会逃么。
他默然半响,卸下头盔,问赤山要过裹伤用的白纱布,往头上一系,再罩兜鍪。
“打,此仇不报,誓不罢休。”
“打,平了山寨。”
“某来先锋。”
“算某一个,也给彦子报仇……”
面对群情汹汹,悲愤更深的陈疤子也忍不住了,一拳将桌子砸了个稀巴烂。
“他嬢的,打。”
虎牙三军,人人左臂缠上白布,沉默出征。
一个时辰后,大军开到漫天山脚,见山腰上寨门大开,旌旗招展,隐有嘲笑声传来。
先锋甲寅翻身下马,眼见各营默契的列好阵势,他深呼吸三次,对赤山道:“盾、槊。”
花枪一拍他的肩,没有说话,却已经挽盾在手。
石鹤云过来了,史成换刀了,陈疤子提着九环刀,以不容置疑的态度对史成道:“你,将兵。”
然后一指王山:“你营先登,人死光了算数。”
“得令。”
陈疤子又一指叶虎盛:“所有弩弓归你指挥,压制敌矢。”
“诺。”
“豹子,你营相机抢寨,投矛强弓掩护王山部。”
“诺。”
“其它人,相隔五十步,一气攻上。”
“诺。”
陈疤子在扣上面罩前最后对张通道:“你部抢桥,守桥,若敢放对面的一卒过桥,自己抹脖子。”
“得令。”
甲寅肩背斩锋,左手挽盾,右手提槊,试了试手感,这才向铁战走过去,重重的横肘一击:“跟在我后头,敢冲前便绝交。”
漫天寨上,一直关注着山脚动静的守将李成有些纳闷的问道:“全将军,他们为何寂静如此?”
全师雄脸色有些疲惫,但更多的却是慎重,闻言答道:“卖麻批的,这一把火怕是烧过头了,哀兵难争锋,让兄弟们都打起精神来,他们要抢寨了。”
“那要不要快发信号,让大寨的人快快出兵。”
“……看形势这饺子包不成了,眼下还是击退的要紧,原定计划改变,关上寨门,举旗发讯,全安,把兄弟们都叫起来,莫得再睡。”
“是。”
山脚下,陈疤子仰头望了望天色,看了看山寨,闷声下令:
“擂鼓。”
早架好的旗鼓前,彪形大汉一把脱了衣服,露出鼓壮有力的胳膊,抡起粗大的鼓杵,重重的甩击:
“咚……”
“咚咚……”
“咚咚咚……”
战鼓由慢到快,一声紧似一声,声声催人心跳。
甲寅默数着鼓拍,一扬槊,率先出步。
左花枪,右长寿,陈疤子半裹挟的控着铁战,一步一前。
身后,是五百顶盾提矛的常胜军。王山一手挽大橹,一手提标枪,嘴里喃喃自语,却只有两字“彦子,彦子……”
隔江便是大漫天寨,王昭远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对岸那不停摇换的号旗,“还未接阵,为何就求援?”
“全师雄谨慎稳重,不会随意发信号,大帅,出兵吧。”
“由下攻上,何其难也,况且寨中足有精锐五千,人数还优于周军,这,这与定好的战术布署出入何其大……算了,要相信景信,王审超听令。”
“末将在。”
“着你率本部三千人马出援,抄那周军后路,务必一抄到位。”
“得令。”
“赵都监,你也点上二千人马,准备随时应援。”
“得令。”
王审超才点兵出寨,对岸的战斗已经打响,周军距寨墙百五十步左右时,寨前的机括扳动,五颗巨大的经过打磨的滚石隆隆而下。
势逾奔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