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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对不起你。”他突然哭起来,像个孩子一样哭了起来。十几年来,那是流离第一次看见父亲哭。
流离面无表情地坐在他对面,双眼空洞无神。探视时间一到就机械地起身往外走。身后的父亲还是在流泪,却突然仰起脸朝她喊了一句:“孩子,如果我也死了,记得把我跟你母亲葬在一起。”
探视后的第二天,流离接到警局来的消息,父亲当晚自杀了。姥姥带流离去见父亲最后一面,阴冷的太平间里,流离站在父亲早已没了声息的尸体旁,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
流离想,她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失去了喜悲。
十四岁前,她是个跟普通人一样的幸福的孩子。十四岁以后,她的生活瞬间分崩离析,留下一地断壁残垣。
流离按照父亲的嘱托,将他跟母亲葬在了一起。姥姥没有异议,只对流离说了一句:“随便吧。”
从那以后,流离在学校越来越打不起精神,整个人昏昏沉沉,对于老师讲的内容完全听不进去。她的成绩不出所料很快一落千丈,班主任急得没法儿,上课总要提问到她。流离迷迷糊糊站起来,连问题是什么都不知道,正准备索性闭嘴不说,坐她前面的孙哲突然支起了自己的笔记。流离看到米黄色纸叶上写着斗大的一行字,清晰无比,就算高度近视的人也绝对看得清。她照着念出来,总算是逃过一劫。刚刚坐下,又听到班主任不耐烦地对着全班同学说了一句:“都给我好好听课,别以为自己多聪明,真要聪明怎么回回考不出成绩来啊”
话是说给流离一个人听的。流离心里清楚,却不想理会。她依旧在教室里日复一日地颓丧下去,趴在课桌上浑浑噩噩混日子。午休时分耳朵里满是蝉鸣的声音,它们无休无止响在窗外,叫嚣着刚刚开始就再也看不到尽头的夏天。
日子就这样缓慢地过去。了无生趣,却无法死去。
直到遇见了他。
流离一直记得很清楚,即使他们的第一次相遇轻描淡写得不值一提。那天是父亲去世满一个月,她搭车去了历安墓园。五月的墓园草木旺盛,到处一片青葱。流离把买来的花放在父母墓前,伸手拂开地上几块石子。一块碎玻璃割破了她的手指,她赶紧缩回手来,紧紧按着出血不止的地方。
站起身时一阵眩晕,半晌才缓过来。手上的伤口仍在流血,流离不再管它,转身准备离开。
抬起头时,突然看见不远处正站在一方碑前默默出神的男生。瘦高的个子,棱角分明的脸。穿着简单的白衬衫,牛仔裤,却仍是英气逼人。
流离一瞬间失了神,怔怔看着他。直到他终于察觉,朝她微微侧过身来。她看到他的眼睛,清冷淡漠,不带一丝情绪。目光相触的刹那,她像个被人抓了现行的小偷,慌里慌张低下头来,拔腿就走。
不过是一面之缘,流离却莫名地记住了他。当第二次看到他并瞬间认出他时,她不禁怀疑自己的记忆是不是哪里出了错。背了十几遍的古文记不住,只远远看了一眼的男生却能记得这么清楚。
再见到他,是在学校放月假的下午,流离随着人群走出校门。书包带一不留神就压住她的头发,她心烦地把头发拽出来,一股脑拨到左肩扎住了。抬起头时,远远看见一辆车前站着个人,冰冷的眸子,雕刻版五官分明的脸。毫无迟疑地,流离认出了他。她好像闻到历安墓园里成荫绿叶的味道,它们萦绕在鼻尖,久久不肯散去。
他突然抬起眼来,目光直直落在她身上,一动不动。流离像上次一样低下头就要落荒而逃,他却几步走过来,伸长胳膊拦住了她。
流离的心脏从没跳得这样快。正不知所措间,突然听到他开口说:“有人要见你。”
声音如他的人一样,冰冷得听不出任何感情。
流离这才看向他身后的车,一个西装笔挺的三十多岁男人从里面走了出来。他径直来到流离面前,脸上似乎有些紧张,手心里都微微沁出了汗:“流离,叔叔接你回家。”
流离无比愤怒地瞪视着眼前的男人。他竟然还是这样纠缠不休,他已经搞得她家破人亡穷途末路,现在到底还想怎么样
流离努力平复着自己的情绪,扭过脸继续往前走,她要回家了,今天姥姥要教她做辣子鸡,那是她最喜欢吃的一道菜,她得赶紧回去才行。可罗霖竟然不知死活地上前拉住了她,流离猛地甩掉他的手,一双通红的眼睛冷漠地看着他。
罗霖脸上闪过一丝哀恸,却仍是不死心:“流离,听叔叔说几句话,就几句行不行”
在公司里叱咤风云的大老板此刻竟低声下气起来。他今年只有37岁,却衰老得不成样子,简直像个风烛残年的老人家。关于罗霖跟宋家的渊源邹慕辰多少听公司里的人说过,一群离了八卦就失去了生活乐趣的女人常常聚在一起讲些老板的私事,口沫横飞,无孔不入,他想不知道也难。
“我们罗老板还真是情种,为了大学时喜欢上的一个女人到现在都没结婚,眼巴巴瞅着人家结了婚,生了孩子,竟然还是不肯死心,三天两头去找人家。”
“最后还是惹出事儿了吧,把人老公气成了神经病,拿刀把杨娴砍死了作孽啊”
“他们女儿才可怜呢,十四五岁一小女孩,亲眼看着自己父亲拿刀砍死了自己母亲,这以后得多大阴影啊”
“听说现在就剩了一个六十多岁的姥姥带着她,以后要是这老人家也撒手去了,可让她怎么办”
“这你就甭担心了。那孩子还不一定是谁的种呢,说不定以后就成了我们公司继承人了这便宜占得多顺风风水啊。”
“说的也是。哎,这女孩叫什么”
“叫什么什么来着反正是一挺怪的名儿。哦,宋流离。你说说,谁家父母能给孩子取这么个晦气的名儿。”
宋流离
邹慕辰抬眼看着她,她仍是一副倔强的,不肯服输的样子,一双晶亮的大眼睛愤怒地瞪着罗霖,没有多少血色的嘴唇紧紧抿着,一句话也不肯说。
还是个十足的孩子,浑身都是稚嫩的戾气。
邹慕辰勾起嘴角笑了笑,走过去拉开后车门,对流离轻描淡写说了句:“上车吧。”
谁也没有料到,流离呆呆看了邹慕辰几秒,眼里的愤恨逐渐消失,整个人很快平静下来。她朝着以往避之犹恐不及的保时捷走过去,一弯身,竟然真的听他的话坐进了车。
就连流离自己也没想到。
罗霖带流离去了一家肯德基,点了一大堆东西。听说现在的孩子都喜欢吃这些。他像个笨手笨脚的老人家一样,不停把东西推到流离面前,小心翼翼说:“多吃点,你太瘦了,杨娴怎么能放心。”
流离却什么都不肯碰,听他说杨娴的名字,心里更是恶心,不耐烦地抬起眼睛看着他:“有什么话快说。”
罗霖难过地垂下了头。流离看见,不过三十多岁的一个人,头上竟长出了那么多白发。
自从杨娴死后,他便迅速衰老下去。
流离从快餐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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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节
出来的时候,邹慕辰正斜靠在车上跟戚琳打电话,罗霖对他做了个手势,示意他送流离回家。邹慕辰挂掉电话,走过来拦住流离:“我送你。”
流离像是没听到一样,自顾自往前走。
她已经不像刚才那样听话,固执地一个人走在人行道上。邹慕辰没再说什么,转身坐进驾驶室,放慢车速,宋流离走到哪儿他就跟到哪儿。
那天下午,他跟着她走过很多条街,路过很多个商店,拐过很多个十字路口。路上步履匆匆的行人时不时会撞到她,有些人会说一句对不起,更多的人皱着眉头反过来骂她没长眼。而她始终毫不在意。
语调夸张的促销广告,路上此起彼伏的汽车喇叭,小摊贩不知疲倦的高声叫卖。所有这些声音乱槽槽叫嚣成一团,撕扯着流离的耳膜。流离越来越心烦意燥,脑子里一遍遍回响着罗霖说过的话。她想压制住,却发现自己还是那么不中用,越不想想起什么就越会想起什么。
罗霖说,他在大学里认识了杨娴,守在她身边四年,却敌不过宋涛出现的一天。到底是他没这个福分,他不怨恨任何人。杨娴结婚后他也想过听从父母的安排随便找个门当户对的女人凑合过日子,可他发现自己办不到。他没办法跟自己不爱的女人结婚。他宁愿一辈子就那样守着杨娴,即使她永远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