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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是宝甲,也有承受的极限。
眼前摇晃着无数虚影,耳中隆隆轰鸣,谢擎深知道自己的体力已经完全透支。他不再费力去操纵四肢,任凭自己被人推搡着摔倒在地上,眼看着就要死于乱军的践踏――
却有一只手将他用力扯了起来。
“谢六哥,谢六哥!”轰鸣中他听见另外一个人的说话声,谢擎深从未想象过,那个平安郎会发出这等喜极而泣的声音,“快看……援军,是援军!”
谢擎深的双眼睁大了。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他转过头去,望向数里之外天地相接之处。在那边,一道火龙正翻涌腾跃着,向这边气势汹汹地奔袭而来――
不知是谁,终于吹响了悬挂在城楼屋檐上的那支号角。
死死攥在刀柄上的五指猛地松开,下一刻,却又以比先前更甚的力道握紧。周伯祥“唰”地抽出腰间横刀,迎着缓缓洞开的破碎城门,紧咬着的牙关开启,用力吼出了那个在心底埋藏了许久的字:
“杀――!!”
………………………………
第9章 我想帮他们
二十年六月辛酉,湘川军携流寇攻城,鏖战达旦,军民死伤无数。扈州镇抚使孟克仁之子名颖,领轻骑两万驰援,寅时乃至,城将陷。周伯祥率三千禁卫出城,突入湘川中军,直至帅帐,杀钱保,身死。禁卫十不存一。
七月丙辰,立忠烈碑。后建祠,敕令万世供奉。更县名为龙翱。――《殷书・孝宗本纪》
“涂伯,辛苦你了,亲自跑一趟。”
将书信重新折好放回信封之内,谢擎深抬起头来。
“世子折杀老朽。”涂显在豫国公府上做了近四十年的总管,地位远非一般下人可比,不要说谢擎深,就是现任家主谢羽,对他也是礼遇有加。
“母亲与弟弟都无事,我也就放下心了。”谢擎深下了床,扶着旁边的柜子站起身来,“父亲那边可有消息?”
“国公仍在与潞南叛军交战,尚未分出结果。不过以越州将士之勇,想来定是会大胜而还的。”涂显答道。见谢擎深走路还有些蹒跚,他不免有些担忧,“圣上已额外恩准,世子还是再休养一段时日的好。”
“不妨事。这点小伤都无法克服,日后又何谈承继家业,报效皇恩。”谢擎深回绝了老总管的好意,“太子今日随圣上前往延平,论情论理,我都该前往送行。这是做臣子的本分,断不能因私废公。”
明大体,识进退,果真是年少英才。将来谢家在世子手中,必将越发兴旺强盛。涂显看在眼里,心中不禁暗暗称赞。却听谢擎深又道:“况且……”
涂显一怔,抬头望去,便见世子正垂眼盯着自己的手臂,若有所思。
“有一个人,我得去见她一面。”
自打立了秋,天气便渐渐凉爽了下来。虽说三伏未过,白天依旧十分闷热,但清晨时贴着地面弥漫的雾气却已在无声地提醒着人们:秋日将至,百废待兴,刻不容缓。
距离那场惊心动魄的守城之战已过了半个多月。钱保既死,湘川军自然溃败,将领纷纷请降。孟克仁见勤王的目的已然达到,便率领麾下大部分将士回返扈州边关,只留下孟颖与两万骑兵帮着收拾残局、震慑降将,听候朝廷差遣。
两日前,漳州知州魏呈祥带着大批物资与工匠前来请罪,并恭迎圣驾移步首府延平城。除了自请留下来、组织百姓重建此地的太师李孝炎,与伤势较重不宜移动的几名大臣之外,其余公卿贵族大都将随着皇家一同启程。
“舅父那边,孤已请父皇下了旨意,要他不必担心这里,全力清剿赵之问。”周迟的膝盖还未完全养好,不得不暂时拄着拐杖行走,“你便留在此处安心养伤,替孤为夫子多多分忧。事情都办妥了,就早点过来。”
“殿下也要保重身体。”谢擎深颔首。他迟疑了一下,又补充道,“殿下,收复帝都一事,可徐徐图之,切莫心急……”
“好了好了,孤知道了!”周迟这几日满脑子转着的都是这一茬,听见谢擎深如此说,立刻不耐起来,脾气便要发作。可是被自家表兄这样一脸忧虑诚恳地看着,周迟又不禁觉得,若是真的冲着他发火,反倒显得是自己无理取闹。
哽了半晌,最终他只得轻叹一声,放软口气道:“罢罢罢,孤听你的便是。你与夫子都不在身旁,孤定会谨慎行事。这下子你可如意了?”说着,还煞有介事地拍了拍谢擎深的手。
他难得有如此孩子气的模样,谢擎深见了忍不住微笑起来:“既然如此,臣便放心了。”
车驾开拔,声势浩荡。李孝炎与谢擎深站在一处,目送众人渐渐远去。老太师捋了捋胡子,道:“这几日来世子在县衙中静养,那位姓武的小兄弟倒是找过老夫两次。”
谢擎深正惆怅于和周迟的分别,闻言被转移了思绪:“平安贤弟……来找夫子?他怎么样?”心中却有些失落,他在床上躺了十余天,竟是连对方的影儿都没见到。
李孝炎看破了他的心思,笑眯眯道:“他不比你冲锋陷阵,倒是只受了点轻伤。原本是要去看你的,但似乎是顾忌着县衙周围终日有官吏大臣来往,这才去城楼上寻了老夫,问你的近况。”
“夫子与他都谈了什么?”谢擎深闻言才觉得平衡了,转而好奇起两人的谈话来。
“许多事。”李孝炎答道。他顿了一顿,神情颇有些感慨,“那孩子虽然出身寒门,学识见地却丝毫不逊于世家子弟。旁的暂且不提,当初的赌命之计,他口口声声说是赌,实际上却都算中了钱保的性格弱点,才能立下如此胆大妄为却又缜密万全的谋划。这份精准狠辣,就是在官场辗转数十年的老夫见了,也得叹一句后生可畏。”
“倘若来日他能入朝为官,必是国之栋梁!”
谢擎深跟在李孝炎身边八年,却还是第一次听见夫子如此称赞一个人,不禁替平安郎感到高兴。可转念想到另一茬,又有些担忧起来:“贤弟他……对高门权贵似乎抱有不小的成见,有些言谈举止,也稍嫌清高耿直。这般性子若是往后进了官场,只怕是要吃大亏的。”
孰料李孝炎听了这话居然哈哈大笑起来:“老夫年轻时,可比他的脾气臭多了!”他和蔼地看着谢擎深,“不羡不妒,忧人所短,世子能如此想,很好。但这些事难道他自己就不知道么?未必。况且常言虽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可在老夫看来却并非如此。”
见谢擎深似懂非懂,老太师不禁莞尔,也不再细说,转换了话题道:“老夫还要去安置百姓们,改日再叙吧。世子可要回县衙歇息?”
谢擎深忙推辞道:“不必。我已躺了十来日,身体僵硬不堪,合该四处走走,活动筋骨。”他抿了抿唇,“听说因大长公主身体不适,蒋家如今依旧留在此地。夫子……可是知道蒋家千金现在何处?”
蒋家千金现在何处?她正在忠烈碑前感慨人生呢。
蒋凝秋觉得,哪怕自己今后的人生经历再跌宕起伏、再峰回路转,也不会有比守城战更加令她刻骨铭心的一天了。不是身处那样走投无路的处境之下,那样悲壮激烈的气氛当中,她绝对想像不出自己能有勇气,抛掉对于死亡和血腥的恐惧,跑过去和大人们一同,用自己这副三十来斤的小身板死死堵住城门。
援军到来的号角终于响起的瞬间,心头漫溢上来的除了终于得救的狂喜之外,更有无穷无尽的后怕。而且狂喜是片刻的,后怕却直到二十多天过去了都没有完全缓过来。如果说当时蒋凝秋最大的愿望是兑换十几架加特林重机枪,摆在城头对着敌军一顿突突突,那么现在要是再让她回到那个时候,她觉得自己只会很怂地弄一套全身防护服,在地上深深刨个坑,抱着头蹲在里面。
“所以说人类的潜能是无穷的,并且要远远胜过平时表现出来的能力。”许愿灵很败坏气氛地在蒋凝秋的感慨中插话总结,“就算是你,被逼到了绝路也能爆发出那样的勇气和决心。或许,这就是人工智能永远无法真正超越人类的原因。”
看在他最后那句疑似自嘲的份上,蒋凝秋决定大发慈悲一回,不对那句“就算是你”做过多计较。“这辈子也就这么一回了。”她的语气仍带着几分心有余悸,“不会再有第二次。我也绝对不会再容许有第二次。”
“你要做什么?”许愿灵敏锐地捕捉到了她的弦外之音。
“我想帮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