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雪寰山。
    他整整呆了二十三年的雪寰山。
    这里,是他成长的地方。
    却也是他的锁心之地。
    在这里,没有落宏天,只有夜尊。
    飞雪盟的第一杀手,天下第一杀手,夜尊,落宏天。
    如今,没有夜尊,独余落宏天。
    他苏醒了。
    他找回了自己。
    因为燕云湖畔那场无果的追杀。
    因为一个名唤殷玉瑶的女子。
    因为自己的敌人,燕煌曦。
    他们,都是注定没有爱,注定不能爱的人,却偏偏,爱了。
    他要去追逐他们的脚步。
    他要去看那场悄然盛开的恋慕,会不会有最终的了局,能不能有最终的了局。
    他旁观,他羡慕,他悲伤。
    却亦怜悯。
    以一种超然的态度去怜悯。
    以一种冷静的姿势去观判。
    只是现在的他还不明白,其实,他早已在这种怜悯和观判中,失却了自己的心。
    歌馆楼舍。
    人潮熙熙。
    流枫与大黎的交界处,慕州。
    从这里,往东是大燕,往西过流枫入金淮,往北是大黎,往南过流枫入大昶。
    故而,是诸国商客的一个集中地。
    也是各色人等杂居之所。
    无论是黎国人、燕国人、抑或流枫人、昶国人、金淮人、陈人、甚至是仓颉人、也牧人、甚至来自海外的他目人,只要有钱有势,都可以在这里,落地生根。
    她想了很久,走了很久,一路打听着,终于,寻到了这个理想之所。
    自然,身后的“狂蜂浪蝶”,也一路尾随着她,来到了这里。
    呵呵,想她殷玉瑶,平生还从未唱过这般的大戏呢。
    红袖楼。
    看了看头上那块镶金嵌银的招牌,殷玉瑶提起褴褛衫裙,拾级而上。
    “唉唉唉,这大清早的,哪儿来的叫花子?去去去!闪一边儿去!”一名三十岁年纪,打扮花俏的妇人,扭着腰儿走出,满脸嫌恶。
    撩开额前乱发,殷玉瑶抬起头,嫣然一笑。
    妇人顿时亮了眼:“我说姑娘啊,你这是——”
    “搭班,卖唱。”
    “卖唱?”
    “只是卖唱,一曲万金。”殷玉瑶加上一句。
    “万金?”女人张张嘴,上上下下地打量着殷玉瑶,满脸不信。
    “若不能卖得万金,小女,登台接客。”殷玉瑶咬咬牙,冷生生丢出句话来。
    “好好好!一言为定!”妇人双掌一拍,当即敲定,“姑娘,请随我来。”
    低了头,敛了眉,收起心中那一股微涩,殷玉瑶徐步踏上那长长的楼梯。
    脚下的木板,吱吱地轻响着,鼻尖萦绕着脂粉的香气,满眼的细腻温柔,却暖不了她那颗,冷寂的心。
    花房。
    妆定。
    明艳惊人,一笑倾城。
    可她的眸色,却凉寒沁心。
    “哎呀呀,”秋妈妈拍着手,绕着她连转了好几圈,“果然是个大美人,把我这红袖楼的姑娘啊,可都比下去了。姑娘,你这好模样,若只是卖唱,真真可惜了人物,要不,你开个价,秋妈妈管保给你寻觅个如意郎君,如何?”
    “我只卖唱。”女子乍然抬头,一股慑人的气势悄然从身周散出,唬得秋妈妈眉心一跳。
    这个女子——只怕来头不小!
    眼珠骨碌碌一转,秋妈妈打迭起满脸的笑,立刻依了:“好好好,只卖唱只卖唱,但不知,姑娘打算取个什么艺名儿?唱的,又是什么曲儿?”
    “艺名?”殷玉瑶一怔,心下已有决断,“燕姬,叫我燕姬,至于曲子么,就一支。”
    秋妈妈一怔:“哪支?”
    “天——图——歌。”
    “天图歌?”不着痕迹地掩去眸中深色,秋妈妈依旧一脸迷惘,“这是什么歌?”
    “好歌,天下人人都想听的歌。”殷玉瑶笑得如桃花艳灿,“只要妈妈把水牌亮出去,保管这红袖楼客似云来。”
    “好,”秋妈妈答得响快,“我这就去安排。”
    转身而去的刹那,却听得自称“燕姬”的女子压低了声音,一句细语:“秋妈妈,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千万千万,分甘同味。”
    秋妈妈的后背蓦地僵直,好半晌方才踮起足尖,悄悄儿去了。
    珠帘垂落。
    房门轻阖。
    殷玉瑶侧身,至妆台前坐下,静静地,看向镜中。
    好一个明艳动人的女子。
    好一张比鲜花还要娇嫩的容颜。
    好一双顾盼生辉的明眸。
    可,那是她吗?
    是她殷玉瑶吗?
    是燕云湖畔,那个倚着船舷,摘荷采莲的水乡少女吗?
    是夜深营帐,偎在他怀中满心惴惴的娇弱女子吗?
    是伴在他身边,看他月下舞剑,歌喉清亮的女子吗?
    是熊熊烈焰之中,仍然满怀爱恋,不断呼唤他名字的女子吗?
    不是了。
    已经不是了。
    即使再相见。
    或许他亦不再识得她。
    亦不愿再识得她。
    亦不能再识得她。
    明日,一曲长歌,她出卖的不仅是心中的秘密,还有他们之间薄弱的感情。
    她向整个天下,坦承了自己的身份。
    她向整个世界,发出了宣战的檄书。
    她的燕煌曦,即使尊贵如帝皇,佼如苍龙,又怎敢再要她,怎能再要她?
    这一曲,覆水难收。
    这一曲,佳人香陨。
    唱彻了慕州;
    唱恸了诸国;
    却也唱败了她一生的春秋。
    不再爱,不再爱。
    与君生逢,亦成生离。
    幽幽地,殷玉瑶笑了。
    眼眶里却没有泪水。
    想是哭尽了吧。
    那离开觞城,前往雪寰山的马车里,她紧紧地偎着他,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强忍苦痛,强忍伤悲,不停地流泪,不停地流泪。
    仅仅半日时光,却把一生的眼泪,都流尽了。
    自此以后,这天底下,再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得到她,一滴泪水。
    轻轻褪去柔软的纱衣,光洁的右肩上,一朵玉色莲花,活色生香,仿佛刚刚从湖中采摘下来。
    那是她生与俱来的印记,生与俱来的梦魇。
    玉莲圣女。
    殷玉瑶。
    亦是那个地方,给她的身份。
    却不是她自己,想要的。
    她真真正正,只做一个快快乐乐的水村少女。
    她真真正正,只想一生平安。
    只是,上天让她遇见了他。
    燕煌曦。
    一个骄傲的、优秀的、杰出的,宛若九天曜日的男子。
    是他剥离了她身上,那层保护自己的外壳,是他牵引着她成长,褪去最初的稚气,展露内里的光华。
    为了他,她不得不放弃原本的平安淡泊,变成无数人口中传说的——玉莲圣女。
    殷玉瑶救不了燕煌曦。
    但玉莲圣女可以。
    殷玉瑶惊不了天地。
    但玉莲圣女可以。
    所以,从明日起,她将不再是殷玉瑶,而是玉莲圣女,她还有一个响亮的名字——
    燕姬。
    目光掠过下方熙攘的人流,落宏天浓眉微锁。
    他找不到她。
    竟然找不她。
    自从进了这慕州后,便彻底失去了她的踪迹。
    很简单,即便此时的落宏天敲破脑袋,也想不到,那个目光纯净的少女,会去了——烟花之地。
    铛——铛——铛——
    锣声响亮,行人闪避。
    “红袖楼新来美人,一曲万金!”
    “红袖楼新来美人,一曲万金!”
    数十名服饰花俏的清秀小厮,手拿花牌,沿途叫喊。
    落宏天冷了眸,“啪”地合上窗扇。
    对于这种纸醉金迷之事,他毫无兴趣。
    “一曲万金?”
    对面一张方桌旁,一身华服的公子,手捧酒盏,微微扬眉:“有意思。”
    “能让纳兰公子觉得有意思,那还真是有意思。”另一名方面阔耳,面相英武的男子打着哈哈接过话头。
    “归公子,可有兴趣一往?”
    “当然,附庸风雅嘛。”
    “那就明日相约红袖楼,不见不散?”
    “不见不散!”两人各举酒盏,共饮一杯,然后离座而去。
    目光,无意识地掠过华服男子的袍角,落宏天浓眉一掀,差点拍桌而起——
    那是——
    看来,这明日红袖楼,自己有必要去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