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谢皇上。”
    众臣这才起身,悄没声息儿地立定,只垂头看着地面,大气儿不敢出。
    “议事院自即日起落定,职司全国九十九州、八百八十八郡吏农户工兵刑诸项事宜,凡有要策韬谋,俱从此出,望卿等衷心为国,莫负朕望,更莫负天下人所望!”
    “臣等恭领圣谕!”
    “吉时到——”
    随着一声铩响,钟鼎丝竹之音大作,这是教坊司为庆贺议事院落成,而特意编排的,听上去古朴之中透着雄健,浑厚高雅,让人情不自禁地消去心中杂念。
    乐罢,即有院臣之首洪诗炳躬身上前,两手托了个漆盘,内里放着柄青铜古剑。
    殷玉瑶于玉盆中净手,这才面色肃凝地取过青铜古剑,“唰”地一声拔剑出鞘,一道寒湛湛亮闪闪的光华,顿时耀花了所有人的眼。
    举剑至门楼下,殷玉瑶两手并拢,剑锋上举,对准门楣上的方匾。
    顿时,在场的每一个人都禀住了呼吸,无数道视线齐刷刷地落到她的身上。
    凝气,定神,玉腕将剑挽了个花,众人只觉空中一阵风吹过,匾上红绸像被人托着,轻飘飘地飞向空中,露出匾上那三个笔力劲健的字来:
    议事院。
    “典成!”
    顿时,院楼之前一片沸腾之声,四位院臣更是红光满面,年轻的书办们个个眉色飞动,暗暗摩拳擦掌。
    看着眼前的这一切,单延仁不禁湿润了眼眶,无比喜悦的同时,也不由生出一种人生如梦的感慨——
    是啊,人生如梦。
    想当初他被困福陵郡大牢,生死未卜,那时何曾料得到,有今日这般的风光?
    微微侧头,单延仁满含感激地看向立在另一侧的葛新,却见他仍板着面孔,全然没有其他人兴奋欢悦的劲头,似乎正在思索着什么。
    单延仁不由一怔,脸上的笑也慢慢地沉下去,甚至在心中暗暗地责怪自己——跟在大人身边这么久,居然还是没能学会他时时冷静,睿智对事的慎稳。
    大人常说,若想成大事,须牢记八个字:不以物喜,不以己悲。为了砥砺自己的心志,单延仁将自己关在禁室里,每日反反复复地写,自以为功夫过硬,不曾想离开禁室后,每每临事,还是无法像葛新那般从容。
    唉,他不由低叹了口气——看样子,自己还要多跟讲学大人多学学。
    庆典已毕,殷玉瑶头前儿走进院门,余人按品阶遵序跟进。
    进入大堂,殷玉瑶升座,又令四位院臣,并朝中同来的文武官员分两边坐了,十二位书办及一些年轻官员,分立于自己的上司身后,虽说济济一堂近百人,却鸦雀无声。
    目光从这些或端方严正,或眉目疏朗,或沉稳内敛的面孔上扫过,殷玉瑶眸底泛起丝极淡的笑意——
    “来人!”
    殷玉瑶一声令下,即有八名大力宫侍,抬着扇大大的乌木屏风上前。
    “放下。”
    宫侍依言,轻轻儿将屏风落地。
    “翻屏!”
    随着屏风的转动,每一面上,均现出两个遒飞的大字:
    第一面:吏治
    第二面:税苛
    第三面:兵政
    第四面:经济
    第五面:教化
    第六面:城建
    看着这十二个黑漆漆的大字,座上诸人心中均不由一紧——
    看样子,皇上是打算一展鸿图,实现胸中抱负,只是,若六个方面一同着手,未免动静太大,反遭流弊所噬。
    “诸位爱卿,今日言者无罪,就以上六端,若胸中有韬略者,且请逐一道来。”
    众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视线下意识地集中到洪诗炳的身上——无论如何,他是院臣之首,又是丞相洪宇的长子,满腹经纶不说,也曾在六部历练,对于国情国政,了解得自是比旁人多。
    洪诗炳情知推让不过,起身离座,敛衽向殷玉瑶一拜:“微臣以为,皇上欲大治天下,须从吏治着手,吏清则政通,政通则百利兴,百弊除,而整饬吏治,靠的不仅是完备的法度、干练的臣子,更重要的一点是——”
    洪诗炳说到此处,打住话头,下意识地望了殷玉瑶一眼,却见她正目光炯炯地看着自己,便即低头。
    “更重要的是,上位执政者,必须有一往无前,敢挑战任何阻碍的勇气!”
    此一言出,举座皆惊!
    要知道,洪诗炳此言,对于殷玉瑶来说,是触逆,更是冒犯,倘若圣颜震怒,他这刚刚上任的院臣,顷刻间便会官位不保!
    是以,有敬重他的,担心他的人,不禁暗暗朝他使眼色,示意他赶紧打住话头,洪诗炳却对这一切视若不见,只昂然地站立着。
    “洪爱卿所言极是,”殷玉瑶微微颔首,目露赞叹,“众位爱卿,望都如洪爱卿这般,畅所欲言,朕定当斟纳之。”
    有了洪诗炳的起头,余下三位院臣,及朝中文武,都针对六个方面,提出自己的意见,或者抒发自己的治政抱负,不管顺耳还是逆耳,殷玉瑶均是凝神细听,尔后将目光转向侧立于案旁的史官与书吏:“今日众卿之言,可都一一备细记下了?”
    “启禀皇上,均详录在案。”
    “甚好,”殷玉瑶点头,再看向安宏慎,“什么时辰了?”
    “已近午时。”
    殷玉瑶听罢,莞尔一笑,站起身来:“朕已令人在广泽殿设下御宴,众位爱卿,随朕一同前往吧。”
    “臣等遵旨。”
    ……
    大燕承泰元年六月二十八日这一天,对浩京每一位大小文武官员而言,无疑都是完满的——他们不但在最高执政者面前,得以坦承自己的治国理想,治国抱负,治国方略,更与他们尊祟的女皇陛下一起,享用了丰盛的御宴。
    殷玉瑶,这个大燕历史上唯一的女皇,凭借狂风暴雨般的武力镇压在前,凭着精心筹谋的布局计划在中,凭着去相立院的权力格局重新分定,一点一点将所有力量集中到自己的掌中。
    她已经慢慢懂得,一个上位者,倘若想将自己的意志贯彻始终,绝不能仅仅只靠自己的智慧,她需要把握、操控、引导各方力量,均衡利弊,使一切朝着自己所希望的方向发展。
    天下大治,这条道路何其漫长,稍有不慎,便会满盘皆输,而她,是不是已经具备引导千千万万人,渡过一场场危机,成功步向理想彼岸的能力了呢?
    ……
    宫灯寂寂,淡淡光影投在女子柔皙的面颊上。
    左手支颔,殷玉瑶闭眸小憩,右手仍然握着笔管。
    白日里在议事馆中发生的一幕幕,轮番在她的脑海里反复上演。
    吏治。
    眼前第一难题,便是这吏治,虽然数月前燕煌曦一番雷霆震动,起到了慑喝百官的作用,但那些“山高皇帝远”的地方,到底藏着多少不平之事,实在难以想象。
    洪诗炳也说,整饬吏治,应当从京官开始,逐级往下推行之,而她从前建议燕煌曦,是从一州一郡开始,现在朝局已变,整盘计划都得重新考虑。
    是的,必须重新考虑。
    无论做什么事,都要相时而动,不懂得机变是不行的。
    议事院虽已落成,但新官上任,很多事并不那么熟悉,再则大政方针,却仍然需要她作决定。
    皇帝的作用是什么?
    是制订一个国家最根本的施政方针,同时根据现有的情况进行合理调整,最小化各种矛盾,使整个国家井然有序地运作。
    同时,他(她)还要协调好朝廷各部门之间的关系,简拔人才,各司其能,更要制订相应的奖惩制度,使百官既安其职,更慑其威。
    即使已经有十数年的参政辅政经验,如今初掌朝政,殷玉瑶仍然觉得有些吃力,最让她颇感为难的,是很多事,她只能自己下决断,没有人可以商议。
    从前燕煌曦在时,每遇烦难,夫妻俩总是有商有量,可是现在,她满怀的憔悴心事,能同谁说呢?说出去,谁又能理解呢?
    全天下的人,只看到她高高在上,如云中神祗,却看不见她眸底的寂凉。
    高处不胜寒。
    高处不胜寒。
    犹记得那夜,燕煌曦登上凌天阁时,也曾说:“下去吧,这里太冷。”
    那时,她并不怎么体会这句话,可是现在,她懂了,她真的懂了。
    “皇上,”安宏慎的声音骤然传来,“有使者叩阙。”
    “使者?”殷玉瑶蓦地抬头,“哪国的?”
    “金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