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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煌曦的目光,再次转向城外。
    夜,还是泼墨一般地黑,有如帝王深凝的眸色,辨不出任何一丝情绪的起伏。
    一阵风扫过。
    “来了。”
    极轻的两个字,却像滚雷般从每个人心尖儿上碾过。
    哗——
    身板儿挺得笔直,握紧冰冷的枪杆剑柄,虎目中爆射出凛凛寒光!
    嗒、嗒、嗒、
    从暗夜里传来的声音极为怪异,扯动着每个人的神经。
    呼吸屏住,肌肤紧绷,全身上下的血像是河水一般回溯到心脏之中。
    天际,一抹晨曦缓缓绽开。
    每个人瞠大的双眸中,映出一幕不可思议的景象——
    高低起伏的山脉上,布满黑衣黑马黑刀黑剑的骑兵,像墨黑的乌云,像食人的蚁团,以极其缓慢的速度,向他们压迫过来。
    刘天峰眼角的肌肉一筋一筋地抽,他承认,平生从未见过如此悚人的景象,即使是全城鼠疫泛滥,即使是看着一个大活人生生在眼前变成白骨,也没有此刻这般,让人心惊胆裂。
    他不由下意识地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想说两句冷笑话,却发现自己的喉咙早已发不出一个字音。
    “有谁愿同朕出战?”皇帝的嗓音平平响起,听不出任何的起伏。
    “末将愿往!”是冉济粗声粗气的嗓音,沉重而黯哑。
    “好!”燕煌曦颔首,目光从众将脸上扫过,“还有吗?”
    “末将也愿往!”又有两名将领出列。
    “点卯!列队!”燕煌曦扬臂高呼。
    “皇……”刘天峰只迫出一个字,便被燕煌曦一记凌厉的眼刀止住,从他身边擦过时,燕煌曦轻轻儿扔下一句话来,“保护皇后……”
    衣角闪动处,帝王的身影消失于楼步拐角,数十面战鼓的催鸣,淹没了刘天峰眸中心底,澎湃汪洋的哀伤……
    “杀啊——”
    城门开处,燕煌曦一马当先,领着五万精兵冲出。
    久谙战阵的他并没有盲动,而是在离敌军数十步的地方停了下来,列阵以待。
    对方仍是乌头乌脸,连一丝儿动静俱无,似乎对燕军根本不屑一顾,也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燕煌曦眯起了眼。
    太阳缓缓升高了,明晃晃的阳光洒下来,照在沙石子地上,白白的一片,让人看了,心中凭添数分焦躁。
    忽然间,一面斗大的黑旗在敌军中竖起,同时,敌军分散开来,列为九行,露出八条通道。
    “燕皇小儿,”半空里蓦地响起一个冷浸浸的声音,“你若有胆,单骑杀入此阵中,倘若有命出得来,本尊与你之间的深仇血恨,一笔勾销,倘若你出不来,本尊便率这数十万甲军,杀入你燕国,颠复燕氏千年社稷,以报当日灭族之仇!”
    端坐于马背之上的男子,微微抬起下颔,望向空中的目光,满眸铁冷,甚至隐噙着丝淡淡的不屑。
    “要破你这劳件子阵,又有何难?朕,只怕你这阴邪之人不遵信诺,趁朕入阵,却图谋朕身后兵卒城池!”
    空中之人桀桀阴笑:“今日之事,由不得你,你战也得战,不战也得战!倘若你不肯入阵,本尊立即发兵踏平稷城,又有何难?”
    “是吗?”燕煌曦深吸一口气,蓦地抬起右臂,袖中弩动,三支利箭激射而出。
    “扑——”
    瞬而,一男子如大鸟般从空中跌落,胸膛上恰恰插着那三支箭,唇边隐见血迹。
    燕煌曦再次抬手,袖中寒星凌厉。
    段鸿遥昂起下巴,冷冷对上燕煌曦那双漩黑冽眸,一时竟动弹不得,半晌后退一步,嘶然道:“你自进阵,本尊中了你的箭,片刻间也无力亲战。”
    燕煌曦这才收起袖箭,转头朝城楼之上的刘天峰,城楼之下的冉济各看了一眼,这才掌拍马背,大喝一声:“去!”竟是孤身单骑,闯入黑骑军阵中!
    一丝阴沉沉的笑,在段鸿遥唇边绽开——他早知寻常刀剑绝伤不了燕煌曦的性命,更何况城中还有一个殷玉瑶,她与燕煌曦早已定下血绶,两人乃是同生同死之命相,就如安清奕与赫连毓婷,也就是说,若殷玉瑶不死,燕煌曦便不会死。
    这样的结局,当然不是辛苦潜忍四十年的他想看到的,既然燕煌曦“死”不了,那就只能让他“不死不活”了,如若燕煌曦进得此阵之后,永不得再见天日,想来大燕国必乱,到那时,他再领兵长驱直入,覆灭燕国,不过是翻掌之易……
    时间一点一点地流逝,燕军们眼中除了浓浓的担忧,还有焦燥之色,人人都知那敌军统帅此举,定然不怀好意,可是事发之时状况紧急,又有谁能够上前阻拦?
    到了这个节骨眼儿上,也唯有等待罢了。
    再说燕煌曦,甫入黑骑军阵营,便感觉一股阴冷至极的气息扑面而来,好像进入偌大的冰窟,他立即凝气于丹田处,动起天禅功,以抵御弥漫的刻骨寒意。
    不想转过一处拐角后,眼前的景象忽变,现出街市模样,男女老少川流不息,商铺酒楼栉比鳞立。
    这是——
    燕煌曦眼里闪过丝疑惑,当下拿不定主意,是大步向前,还是停驻原地看个究竟再说。
    耳边却忽然众语喧哗,无数乱七八糟的声音如沸水般扑了过来:
    “自古读书之人,应以明理求道为根本,岂能醉心于经济之学?”
    “差狗又来了!差狗又来了!”
    “他爹,衙门自古朝南开,有钱无理莫进来,你还是忍一口气,莫与那李霸争什么长短吧……”
    “这煌煌大燕,看着繁华锦盛,不过只镜中花水中月,说散,便散了……”
    “自来牝鸡司晨,必乱国政!”
    “女主临朝,成何体统!”
    “也不知皇帝是怎么想的,竟把偌大的国家,交给自己的老婆!”
    “这大燕国早已是昨日黄花,外面看着尚可,里面却一塌糊涂……”
    ……
    燕煌曦的脑子一阵嗡嗡乱响,这些声音,都是从前的他不曾听见过的,也是从前的他,不曾留心的。
    他想反驳,他想震喝,可是那千张口万张口,渐渐凝聚成一个深邃的黑洞,喷着浓浓的浊气,要将他整个儿吞没!
    “煌曦……”
    在那些不堪入耳的喧哗中,却有一道清音,如佛偈一般传来,瞬间让他整个儿清醒:
    “天——下——泰——平——”
    天下泰平?!
    用力一晃脑袋,燕煌曦溃散的意志再度凝聚,再睁眸看时,眼前那繁华的街市竟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段鸿遥,原来你打的是这个主意,淡淡的,燕煌曦唇边扯出一丝冷然的笑——自来人言可畏,庸议有如软刀子,会毫不留情地杀死每一个处于舆论中心的人。
    够阴狠。
    即使心坚意定如他,也差点中招。
    深吸一口气,他迈开了脚步。
    一张宽阔而舒适的大床,出现在眼前。
    燕煌曦的眉头不由轻轻一拧——这?
    “皇上……”女子柔媚的轻音从低笼的纱帐中传出,艳色倾城的眉眼,丝质寝被下,修长玉腿若隐若现。
    拿这来唬朕?燕煌曦冷冷一笑,蓦地拔出剑来,正欲挥刀劈下,那女子面容忽地一变,却成了目光清澄的殷玉瑶。
    燕煌曦愣住了,虽明知她不可能在此处出现,虽明知眼前一切皆是幻象,可那剑拿在手里,却有千钧之重,怎么也刺不下去。
    对于生命中最重要的这个女人,他那颗坚硬如铁的心,终是从当初的防范猜忌,变成如今的千宠百溺,现在的他,纵使回到当年的澹堑关外,面对假的殷玉瑶,只怕也挥不出那一记夺命之掌。
    “煌曦……”女子站起身来,眸光楚楚可怜,隐隐浮动着几丝泪意,寝衣从肩头滑落,露出洁白香肩。
    大滴大滴的汗珠从燕煌曦额上渗出,心中有个声音在狂呼:“杀了她!那是假的!假的!”可手臂却有千钧之重,怎么也举不起来……
    “皇上,”女子靠近了他,张开双臂将他抱住,柔软胸脯紧紧贴上他健硕的胸膛,舌绽兰花,轻轻舔…舐…着他的耳垂。
    燕煌曦如遭电击,丹田中的气息四处乱蹿,凛冽的寒意即从四面八方涌来,将他整个人冻成一座冰雕。
    一声轻曼的冷笑后,眼前的“殷玉瑶”消失了,露出段鸿遥那张大理石般的脸。
    燕煌曦啊燕煌曦,枉你一世英纵,雄材大略,指斥河山,却到底,敌不过一个情字!
    黑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