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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娘家在哪里?家里有没有人知道我的丈夫死了呢?
    阿爸叫么名字?兄弟呢?如果想得起来她愿意向阿楼要些银子,然后买个白字吊联,然而一百二十天过后,茶花仍然没有想起来。
    从踏出渔村的家后茶花没有现在这般清闲过,她和阿楼坐在圆板凳上,除了折纸元宝外什么事都不能做,回头看看一屋子的纸元宝,她想阿显可能永远用不完,那些纸元宝堆积如山并且不断增加。
    -家在哪里呢?
    (阿母,我要去哪里?)
    (台南。)
    (台南在哪里?)
    (向北走,去!回去生火。)
    -阿爸叫什么名字?
    (郭。。。。。。什么火。)
    (不对!阿母不是叫他什么火。)
    (郭。。。。。。什么生。)
    (好像也没有生字。)
    「茶花,点香!」
    茶花抬头,原来是三姑娘回来了,她马上到灵堂点了三柱香,唯有点香这件事是她和阿楼可以做并且得以进到灵堂的,而结倌根本不屑做这件事,吊丧的客人来时结倌也会大声的说:「茶花,点香!」
    茶花只记得她家靠近海边,父亲好像是渔夫,可能有哥哥和妹妹,她好像时常背着妹妹做事情,至于住的房子——似乎是红砖屋,也可能是「土角厝」。土角厝的可能性较大,红砖屋应该是春日婶的家,如果当时知道不可能再回去、永远也不会再回去,她会好好的记着家的样子以及回家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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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性系列之38 木本花卉 原创-詩憶。》
    三姑娘抬头看着吊旗,在某一个吊旗上停住眼光,然后满意地点点头,茶花感到羞愧,如果她记得阿爸的名字,这些吊联中也有一个是她家送的。
    做旬的日子特别忙碌,茶花得帮着端菜,只有做旬的日子她才能不去想以前那个家。
    1。出殡那天,家里的人几乎没有睡觉,金本和阿条忙着计算「答纸礼」的毛巾够不够,以前并没有「答纸礼」使用毛巾这项习俗,插起日本国旗后大家才跟着日本人用起「答纸礼」,以前对于前来吊丧的亲朋戚友都以米糕、馒头或是面龟来回礼,这些东西都是喜庆时用的,丧家送这些象征喜庆的物品是希望前来吊丧的人不要沾染到丧家的衰气,而日本人一来便改用毛巾当成「答纸礼」,这种以毛巾答谢亲朋好友是从一九二九年(昭和四年)开始,有人说是当时因为经济恐慌,统治者说毛巾在丧礼中可以让亲友擦汗与拭泪用,于是日本人兴建的纺织工厂便开始大量地生产毛巾,丧礼用品是可一项重大的生意啊!有钱人家订制的毛巾更是价格昂贵,吴家也不例外,金本为了保险起见,夜里还到毛巾店再买了二十条。
    起棺的时辰选在早上五点,阿正和阿雄四点半就被叫起来,看久了大人们的忙碌,阿正也知道吵闹只是浪费时间,他还是得起床,以往让他倚靠的阿爹已经好久没见了,结仔、阿楼和茶花都告诉他,阿爹躺在那个橘色的「大厝」里,并且不会再起来。
    结倌为阿正穿上麻衣,阿雄则交给茶花,她告诉阿正,今天不可以吵闹,因为阿爹今天要「上山头」。
    清晨五时一刻,和尚一声「迁棺」并点上一把香后,阿显离开人世间的家的仪式正式开始,抬棺的人把阿显的灵柩从厅堂移到前院,由阿正带头,接着是结倌、阿雄、阿琼一起对着阿显的棺木行三跪九拜礼,拜完后便绕着阿显的棺木跪爬三圈,之后阿楼也同样行三跪九拜后跪爬三圈,家里的婢佣们都该如此行礼,可是在阿楼之后却停了下来。
    依照礼俗,拜别的先后是以到宅院的先后为主,其中又以男性在前,此时应该是阿厚师拜别,但他犹疑了一下。
    「茶花!」是三姑娘的声音,三姑娘嫁到麻豆郑家,郑家的田产和吴家不相上下,所以她的声音稳定而坚决。
    茶花听到三姑娘喊她的名字,低头向前准备拜别阿显,此时一阵凄厉的叫声喊起:「我不甘心啊!」结倌几近怒吼地说。
    「茶花!」三姑娘的叫声再次出再,茶花低头向前拜别。
    茶花的心是惶恐的,她想要以哭声表达内心的悲痛,是那个躺在棺木中的人让她脱离为婢为奴的生活,是那个人让她有了后代,是那个人让她不必在冬天的清晨里到后院汲水,是那个人让她丰衣足食,可是躺在棺木里的人也同时让她背叛她的主子,说是背叛却也言重,古来婢女就是姑爷的财产,可是,结倌不以这样的心态对待,让茶花觉得她是一个罪人,一个不可被主人饶恕的罪人。
    因为她是背叛者,所以她不能掉眼泪,掉了眼泪只会让结倌更加不满,而结倌的不满是加重茶花原罪的来源,她惊恐这个原罪往后会一直的添加,直到她或结倌像老爷一样的躺在大宅里。
    阿厚等茶花跪爬三圈后才上前,等阿冬及所有佣婢行礼后和尚接着喊:「奠酒!」
    一长串的颂经后和尚开始「封钉」,封钉时和尚大声地说:「一点东方甲乙木,子孙代代居福禄,有无?」
    众人齐声大喊:「有喔!」只有阿正、阿雄闭着嘴巴看着大人们的「表演」。
    「阿正,等一下和尚若是问『有无』时你要大声说:『有喔』,越大声越好。」结倌低下身子向阿正说。
    和尚接着说:「二点南方丙丁火,子孙代代发家伙,有无?」
    「有喔!」众人的声音夹着阿正稚嫩的声音,结倌给他一个赞许的眼光。
    「三点西方庚辛金,子孙代代发万金,有-」「有喔!」阿正在和尚未念完之前就出了声音,他以为抢得了众人之前是件得意的事,年幼的他不知这些吉祥话正悄悄的离开他。
    「四点北方壬癸水,子孙代代大富贵,有无?」
    「有喔!」阿正使尽力气地喊。
    「五点中央戊己土,子孙代代像彭祖,有无?」
    「有-喔!」阿正边扭着身体喊着。
    当和尚讲出第五句话时向阿正招了招手,阿正在等待着继续玩这个游戏,根本忘了结倌昨晚交待他:要看着和尚的手势,和尚向他招手时他要到和尚旁边。
    和尚看着小男孩定住不动,便说了声:「孝男向前。」阿正哪知道孝男指的就是他?在一旁的结倌拍了一下阿正的后背说:「去拔子孙钉。」
    小孩不懂什么叫「拔子孙钉」,和尚叫阿正把那根钉得浅浅的钉子拔起来,阿正垫了脚才完成这项工作。
    和尚为阿显的大厝盖上棺罩,阿显的管罩绣着牡丹、官帽,象征此后家里万代富贵,子孙出状元,棺罩的下面以黄、绿、蓝、靛青、白色等小布球做为装饰,金色的丝线在阳光下闪闪发亮,这是富贵人家贵气逼人,还是某种物极必反的暗示?在场的人没有人知道,甚或无人留意。
    阿显的大厝要上山头了,姑娘们的婆家都送了整头的猪羊,这些猪羊在棺木要抬出家时便由阿厚先切成一片一片,准备送给前来「路祭」的人用的,为了死者将来能以「善人名义」升天,丧家在这天必须准备食物或金钱送给祭丧的人,这些人从丧家的门口逐一列队,他们通常在前面放一个盘子,等到出葬队伍出来时就跪倒并假装哭泣,这时丧家会给些食物以答谢对方的祭拜。
    阿厚探头往外一看,路祭的人排满了路的两边,且长得看不到尽头,阿厚想,还好亲家们送来的牲礼够多,不然这么多人怎应付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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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性系列之39 木本花卉 原创-詩憶。》
    和尚以中指沾水,并喊一声:「发引。」
    突然间哭声大作,不管是阿楼还是阿冬,所有的女眷都放声大哭,和尚的「发引」声代表阿显的棺木要从家里出发到墓地,棺木一离开,所有的一切都会消失。
    主事的和尚率先乘上第一顶轿子,阿正捧着阿显的牌位坐上第二顶轿子,接着是鼓吹队、祀后土官、点主官、拿吊联者、北管、香亭、乐团、魂轿、艺阁、南管、纸轿、纸旛、纸厝、大宅,阿显的大厝由七十二人分为两班替换,最后是阿雄、结倌和阿楼等家眷,金本推着木板车,上面放着切好的猪、羊肉,阿厚负责把肉放进路祭的盘中,阿条则负责向路祭者行礼。队伍绵延出一长串,两旁看热闹的人接在路祭的后面,在鼓吹声乐中悄悄地声音在众人的口中传递。
    -那个元配听说都不洗澡,身体臭得大家都不敢靠近。
    -对,对!说是去道坛做法,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