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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把“兄妹”两字咬得很清楚。
她就不响了。脚下就有些凝滞。
他也不响了。脚步也缓慢下来。
默默地走,两人。
过桥,他在前一伸手,她跟着把手交出去;过墓地,他并排走在她左侧,她马上自然地抱住他的手臂。一切都很默契,熟练。像上次。像上次的上次。
终于到了土坡。两人面南而坐,来路尽显在他们脚下。田畴墓冢,小桥流水,道路蜿蜒如蚓。
“我妈妈说我是个傻姑娘。”阿香眼看着前方,轻轻地说,像是说给自己听的。有风吹过,她额上和耳际的头发就纷乱地拂扬起来。存扣转眼看她的脸,只能看到脸侧,很美的轮廓:耳朵圆圆的,很白;耳垂儿奶乎乎的,上面有一个细孔,这是孩提时挂金锤儿或金叶子的证据。她平静地端坐着,如同她平静的声音。平静得让存扣感到心痛。
他真想怜惜地把她轻轻搂过来,但是他不能。
“其实我一点儿也不傻。如果傻,我能考上吴中吗如果傻,我能和秀平姐好吗如果傻,我会做有个人的妹妹吗他对我笑,让我快活,还周周送我回家。”她转头向存扣,凝视着他的眼睛,问:“我傻吗,哥哥”
吴窑第三章62
吴窑第三章62
2005年10月08日16:14
存扣近距离地看着她姣好的脸庞。她举着脑袋,乱发迷离,有一种别样的美丽。她的额头光洁如玉。眉毛疏淡,柔顺。乌亮的眼瞳中间是两个存扣。红唇微张,向他要着询问。
“你一点儿也不傻。你聪明哩妹妹。”
她就笑了。很妩媚的笑,感激地望他。只是一瞬间,笑容隐没了,把头又转向前方。“
我该知足了哩只是,还能送我多少趟呢还有一年半”
她念叨着,声音越来越低,像在计算着什么。
“你瞎想什么呢,我愿意送你呀”
“我在担心呀,毕业以后没有人和我走路了”她转过头望他,“你考什么学校我也考什么学校,跟着你。”
马上她就笑开了:“疯话哩。我怎么能跟你比,说不定还什么都考不上哩。”她直摇头。
“瞎说。你考得上你聪明用功就考得上”
“万一考不上呢万一”
“复读呀第一年就考上的人也不多哩。”
“是呀,我妈也这样说。”她像找到了问题的答案,吁了一口气,像陡然解除了紧张。
又沉吟道:“如果复了都考不上我以后就到你家当保姆,你要吗”她突然高兴起来,问存扣。
存扣揩起了眼睛,鼻子抽了一下。
“你哭了哥哥,你哭什么”
“没有。”存扣说,“风。”
“噢。”
“哎,阿香,”隔了一会儿,存扣像想起什么似的,问,“我老是送你,你家里人会不会晓得呀怀疑你”
阿香一惊,脸上就变了色,“是的呀,我妈妈上次就问过的。”
存扣也紧张起来,两只手扣着不住地动,“没得命。要小心哩。”
“没事。我妈妈我哄得住。”阿香坚定地说,“你不送我我怎么弄,这一周就眼巴巴的一回。送。哥哥,不要紧”
吴窑第三章7
吴窑第三章7
2005年10月08日16:15
然而阿香还是没有哄得住妈妈。寒假前的倒数第二个周末,巧凤在土坡上截住了阿香和存扣。在她的身后,还有她的丈夫喜海。
喜海朝落魄远去的存扣的背影最后吼了一句:“小狗日的,再勾引我家阿香,找人打断
你的腿”
就是这声骂让存扣步了保连的后尘:他选择了离开,选择了逃离。
如同王母娘娘胖手上的那根金簪子,在身后信手一划,就在牛郎织女之间画出了遥遥相隔的滔滔银河。
田垛第一章1
田垛第一章1
2005年10月29日01:01
日历翻到了1984年。就在正月十五元宵节这天,十八岁的存扣端坐在田垛中学高二1班教室西南角的暗影里,内心一片安宁。
当头发稀疏清癯瘦矮的刘老师把他领进班上时,五十四双眼睛刷地向他卷起了好奇的风暴。这个穿着黑色滑雪衫身材高挑的小伙像棵松站立着,越发显示出身侧班主任的羸弱和矮小。他左手插在裤袋中,右手随意地拎着一只鼓囊的书包。他在视线的风暴中岿然不动,表
情平静,目光安详,显示出与其年龄不大相称的从容冷静的气度。这是种迷人的不多见的气度,淡定,内敛,却是另一种咄咄逼人。以至于刘老师告诉大家这个新转来的同学的名字时,班上却没有欢迎的掌声。阒寂。而在介绍声中,他的视线已把班级逡巡了一遍,然后径直朝后门边一张空着的座位走去。
他吹开桌上的些微尘灰,拿出语文课本,端正地坐着,凝神注视讲台后面的老师,如老僧入定。他的心里一片澄明,好像回到了无邪的童稚时代。
存扣田垛中学的生活宣告开始。
田垛第一章22005102901:01
田垛第一章2
2005年10月29日01:01
存扣托人把自己转到田垛来是有理由的。田垛在顾庄西南方三十五里,距吴窑水路四十五里。水乡腹地,由此及彼,要么行船乘舟,要么甩脚丫子走路梦想有朝一日坐上汽车的水乡人戏称走路为“乘11路公共汽车”,倒是形象妥帖:11,两条腿之象形也。所以田垛对于存扣是个远地方了。存扣要的就是远,远才能拉开距离。潜意识中也有分道扬镳的意思。决裂,决绝。他对以前非常抗拒,正如上学期开始他屡屡撕掉日记一样,他想在一个远远的完全陌生的地方,书写一个新的自己,实现自己。
来田垛中学的第三天,他利用下午两节课后的自由活动时间到镇上遛了一圈。
田垛的老街很特别,不像一般镇上东西一条长街,而是呈四方形。四条街衔头接尾,抱弯打转,其实还是一条街。一圈走下来又回到,倒是省了回头的脚力。存扣听人说过:“田垛的老街四角方,要死人就成双。”今儿总算见识到这“四角方”了。但他对“要死人就成双”这话不相信,想也许是镇子大,赶巧有过那么几回出现一天死两个人的情况罢了,要不这镇上死了一个人,那些活着的老头老太还不在家里吓死
老街中间是黄麻石铺成的,年深日久,有些石条被踩得麻点都没了,平滑光溜的;石条之间也不平整,有的塌陷,有的翘起,这反而让街面有种陈旧的美感。和街面相和谐的是两边保存有相当多而且完整的老房子老铺面,都是青砖黑瓦,门柱红漆斑驳;还有几家老店檐下挂着厚重的旧牌匾。街上很热闹,有各式各样的老手艺:打铁的,敲洋铁皮的,做秤的,编竹器的,刻章的,画像的,剃头的连在街上走动的人穿着扮相都与别处有些不同,比较传统,尤其是周边来镇上买卖的乡民,很多还保留着里下河地区早不多见的民俗打扮:妇女穿着偏襟衣裳,头上戴方巾,下面系个黑围兜;十七八岁的女伢脖子上还挂个银项圈存扣津津有味地观察着,东张西望,像观光客。常言道:“隔河千里远,十里大不同。”这儿离吴窑才几十里路,同为老镇,又同在一个县里,镇与镇的风貌就有了很大不同。也许是这地方比较偏僻的原因吧。
老街上卖小吃的多。吴窑那边卖熟藕是把整根的藕放在大铁锅里煮,煮熟了拿出来在木板上一排排晾着,叫做“卖烂藕”,这里却是把藕切成一截一截的,藕孔里塞满了糯米,谓之“藕夹”,放在糖水里煮。煮藕的家什一律是三十二公分的大钢精锅,“藕夹”淹在褐色浓稠的汤里,煞是诱人。但存扣一贯不吃熟藕的,嫌吃起来麻烦,藕丝儿挂挂的,粘在嘴巴上像恼人的长胡子。他感兴趣的是这儿的油条。他从小就喜欢吃油条,田垛的油条特别大,有尺把长,粗得像根棒子,当然价钱也是别的地方的两倍:一角钱一根。他站在人家油锅边等了两分钟,要伙计把他的两根油条炸得老些。他喜欢吃老油条,嘴咬下脆松松的,屑子掉掉的,满口生香。他边吃边走。一家饺面店里的唱片机放出来音乐吸引了他,同时把他的馋瘾吊起来了。他走进去,要了一碗馄饨,尝尝风味是否与别处有所不同。
果然有些不同。首先是包法。吴窑那边的馄饨是包成一个小团儿,这儿却都带着边褶儿,夹在筷上像只蝴蝶。其次是汤更鲜。存扣专门站起来到热气蒸腾的灶上去看,看到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