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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昇马上想起近几日一直陪在他们父女俩身边的许泽,大概不离十了。他纵横商场多年,对人不易轻信,倒不是什么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只是在这尔虞我诈的世界里,保持一份清醒尤为重要。
“那真的谢谢周董的好意,但我想我不能接受。”陈昇端起茶杯,轻啜一口,“好茶。”
“你倒不必一口拒绝。你的能力毋庸置疑,周氏也不失为一个让你发挥的地方。我会给你考虑的时间。”周董仍气定神闲摆弄着手中的茶具,他希望陈昇能加入周氏,可并没说好话挽留。
都说在商场上混多了谁都是高深莫测的老狐狸,茶香袅袅,语句清浅,看似君子之交淡如水,实质金钱利益至上,在物欲横流的漩涡中对弈。
陈昇没有回话,点头致谢,起身走出了茶庄,在大街上漫无目的地行走,他已经忘了有多少年没试过这么洒脱地漫步了。他是个地产开发商,研究过不少地皮的价值,为很多楼盘的建设做最终决策,什么样的户型市场好,要有什么样的配套设施,这一切他都了如指掌。可是他从未窥探过屋檐底下一家几口的快乐,商人的悲哀
晚上吃饭的时候许泽也在,饭后陈昇特意将陈美亚支开,叫许泽到阳台去聊几句。许泽也料到所为何事,便将事情一五一十地交代。
陈昇双手放在身后,站如劲松,凝重的侧脸、深邃的目光叫人敬畏,他望着远处的万家灯火,沉思不语。他纵然落魄,可多年以来的骄傲却从未放下。
“就当是为了让陈美亚放心。而且,我知道叔叔你的事业并不会就此停滞,一切不过是暂时。再说,即便是五折的价格,许氏也不会亏本,我不过是做个顺水人情。”
半晌,陈昇侧过头看向许泽,“我看得出你对我女儿有意思。”
许泽轻笑,爽快地点头承认,“叔叔,这算是我们俩之间的秘密吧。我和陈美亚之间有挺多故事的,她现在并不喜欢我。你放心,我绝不会逼迫她。”
陈昇吸了一口烟,沉默不语,算是默许了许泽的安排。总得要生活的
得知陈昇已经安定下来,陈美亚也就放下心来。学业繁忙,她和许泽并没有打算呆很久。不过,即便有很多时间她现在也不想呆在这里了,只想生活忙一些,最好忙到没有时间思考。
临走前一天,两个人相约去看看苏子睿。一年前陈美亚都不敢去,不敢面对那裸的悲哀。一年之后,还是伤心的,不过不会呼天抢地了,更多的是隐隐作痛。
墓园里寂静悲戚,放眼望去尽是四四方方的墓碑,就这么简单的一块墓碑就将生死分隔了。
苏子睿的照片有些许泛白,不过相中人的俊朗阳光仍清晰可见。他太年轻了,天高海阔,他挺拔的身姿理应在这片炙热的土地上追逐,热血沸腾,而不是在这里无声无息地定格着。
“好久不见,老朋友。我把你最想见的人带来了。你们好好聊,我就不当电灯泡了。”说完,许泽拍拍陈美亚的肩膀,示意自己先回避一下。
陈美亚把鲜花放在一旁,侧身坐在墓碑旁边,头轻轻靠着照片,似乎离他更近一些就能触摸到他。
“我回来了,苏子睿。一直都没来看你,你会生我气吗我去了美国读书,在那边其实并不好,过去那年”她停顿了很久,“还是不重复了,我知道你在天上看着。你爱我,所以你会原谅我一切的过错,对吗不出声就代表默认了”
“我家里出了事,在爸爸面前我总是很坚强,我并不是假装,除了勇敢面对我别无选择可是一到你面前,我就会习惯性地依赖。其实我有点害怕,一个人的时候总会觉得不踏实。没有你的日子真难熬。”
“明天又要回美国了,要准备考试,以前学习挺好的,不过现在很糟糕,只怕都没有学校要收我。我要打工赚生活费,在电视上看过好多留学生洗盘子的,我大概也是这样子吧。只怕我连洗盘子也洗不好被老板赶出来呢。”
“许泽和张哲明都对我很好,不过我脸皮薄,都不好意思老是麻烦他们了。他们现在都好棒,能拿奖学金呢,是不是太不可思议了。我也会努力生活的,我会好好的。”
她的指尖划过墓碑上的照片,闭着眼睛回忆过往的一切:荡秋千的温馨,看流星雨时的美好,大树下的真情告白
这让人念念不忘、迟迟不舍抽身的过去不经意间,她的嘴角竟微微上扬,露出一丝甜蜜。
“好久没见你笑了。”
“是吗”陈美亚回头,微微一笑。
“你还好吗陈美亚。”许泽怜惜地看着她。
“在美国的时候似乎还没痊愈,一回到这片熟悉的土地上,真切地触摸到了现实,我很好,从所未有的清醒。”
“走吧。”许泽向陈美亚伸出手想拉她起身,陈美亚慢慢抬起手,将要接近的时候她却突然停住了,重重地拍响了许泽的手,“不用你拉我,我自己能起。”说完,她手撑着地“刷的”一下站起来。
“你自己能起最好。”许泽酸酸地说。
“对了,我今晚得回家陪我妈吃饭,不然她都快气疯了。我好不容易回来几天也没陪她。”
“谢谢你,许泽。”
“谢什么呢。你知道我这人比较肤浅,亲我一个得了。”
有时候许泽都分不清自己是不是在开玩笑了,幸好陈美亚并没当真,只当他一时嘴欠。
“死性不改。”陈美亚瞪了他一看,认真得像孩子似的。
许泽笑笑,他也像苏子睿一样喜欢看她各种表情。
两人向前走着,身后的风景越来越远,夜幕又要来了
、暗涌二
几个月后,陈美亚如愿报读了珠宝设计,并住进了许泽的公寓里。起初,她怎么也不肯,不想接受他太多的恩惠,不想打扰到他的生活。可许泽的一句话让她无言以对。
他说:你不在,才是对我最大的打扰。不要让我时时刻刻都惦记着你。
大学生活就此拉开序幕,并不像电视剧里说得那么绚烂多彩,青葱岁月,只是很忙很忙,忙到不会失眠,忙到没空发呆,忙到口里还嚼着饭就要抓起背包出门。
事实上陈美亚上课的时间不多,可课后的设计作业很费脑筋,她以前并不是学艺术的,单单是练画画这一项已经很费力气了,班里的同学大多是从小学画的,而老师似乎也默认所有学生都是天才,上课从来都是画龙点睛,同学们都拍手说好,说是精彩绝伦,可对于陈美亚来说真是一头雾水,老师还没教“画龙”呀,而且“点睛”之后龙也一下飞走了。无奈无奈只好一有空就扎进图书馆里,像一只蛀书虫那样不停地啃呀啃呀,她巴不得把整个图书馆塞到肚子里,然后大声打一下饱嗝。
设计不是天马行空,脑子里得装载些真材实料,动起工程的时候才有东西可用,可即便有了材料也不一定能动工程,得要知道从何下手。设计灵感不是说来就来的,每次要交作品的时候陈美亚就焦头烂额,咬着笔端想呀想。有时候半夜做梦想出些好点子就立即画下来,因此她的床边总放着一本画册。
她很努力很努力想要做到最好,追寻梦想给不了人这么大的动力,生活的现实总能激发人最大的潜能。她已不是住在城堡里的公主,若不是许泽好,她可能连个遮风挡雨的地儿都没有。努力是她人生唯一的出路。
单单学习还不至于把人弄得晕头转向。除此之外,陈美亚还在一家咖啡厅当服务生,美国的物价贵,如今可不比以往,金钱已经变成她今后需要考虑的东西她不想时时开口向爸爸要钱。再说,爸爸也没有很多钱,虽然他现在工作工资是挺高的,可他都把钱还给以前的工人了,法律上他申请了破产已经没有义务去承担这么大笔钱,可是他良心过意不去,能还多少是多少。陈美亚也赞同爸爸的做法,虽然苦了点,至少心安理得。
和许泽住在同一屋檐下最大的好处就是许泽会做饭。一个人的时候总是随便吃吃或者叫外卖,两个人住一起就想要做饭煲汤了,或许是有点家的感觉吧。陈美亚不会帮许泽一起做饭,总是自己忙自己的,虽然她亏欠许泽很多,可总不想做牛做马来回报。许泽有时会抱怨两句,陈美亚只是吐吐舌头,笑笑。不过许泽讨厌拖地刷碗,他把这两个任务分给陈美亚,陈美亚本来还想逃之夭夭的,许泽说那是他的底线,打死也不破例,陈美亚乖乖接受任务,不过刷碗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