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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欢身着白衫,衣袍带风,抬头遥望着渐行渐远的李过座船,一手置于胸前,一手背于身后,与看过来的李过隔着江面对望,神色凛然。
伴着王欢的歌声停止,一声雷鸣般的爆炸在船队前方远处江面上响起,爆炸声如此响亮,让船队中的几万人都短时失聪,同时巨浪骤起,江水颤动,靠的近的几艘哨船被掀翻,就连李过等人的巨舟隔得老远,都晃荡了起来,船上众人立足不稳,全都摔倒在地,滚做一堆。
李过大惊失色,慌忙爬起,高一功大声喊叫着,催促士卒站起来防备。
“有埋伏!”高一功大喊着,额头上汗都冒出来了,刚刚的爆炸如此厉害,半边江水都在翻滚,如果靠得近一些,怕是整个船队都会翻到河里去喂鱼,着实可怕,不知道用了多少炸药。
李过站了起来,扶着船帮子狠狠的看向了白帝城码头,那个白衫少年悠然自得的站在岸边,笑眯眯的看着自己,似乎在看着一群手掌间的蚂蚱。
“冲过去!斩了他!”高一功咬牙切齿道。
“慢!”贺珍立刻阻止道:“那小子有恃无恐的孤身站在那里,说不定就是引我们过去,我猜岸边也埋了炸药,一点就爆!”
李过皱眉还未表态,却听白帝城方向有无数个声音高唱起来:“手持钢刀九十九,杀尽胡儿方才罢手;
我本堂堂男子汉,何为鞑虏作马牛?
壮士饮尽碗中酒,千里征途不回头;
金鼓齐鸣万众吼,不破黄龙誓不休!”
随着歌声,从王欢身后的白帝城中,涌出了无数身着白袍、手持长枪的士兵,在码头上排列成队,一起纵声高唱,看人数,起码有数千之众。
李过的脸色一连数变,他眼神很毒,一眼就看出来,这些白袍兵都是精兵,纪律森严,士气高昂,比自己的战兵还要强悍几分。
白袍兵们唱了一遍歌儿,又齐声高喊道:“李将军不必惊慌,我们乃夔州白杆兵,奉总兵王大人之命,恭送李将军东去,为将军炸去江中暗礁一处,以示敬意,希望李将军此去千里,不忘汉家儿郎之身,勇于杀敌,驱逐鞑子,复我江山!”
数千人一齐高喊,回音嘹亮,几乎把李过那边几万人的惊慌叫喊声都压了下去。
随即白袍兵中奔出十几个人,都是短刀水靠打扮,上了停靠码头边的货船,解开缆绳,驾船朝李过船队驶去。
白袍兵又开口一起高喊:“十船粮食,乃我总兵王大人一番心意,无他,只为敬李将军忠贞为民,请李将军收下!”
十艘货船靠近李过船队,不待近身,十几个驾船的人都冲着李过方向拱了拱手,大笑着翻身入水,沉入水中不见了。
眼看着货船就要撞了上来,李过的兵士连忙伸出长竿,将货船撑住,然后派了一些人跳帮过去,搜查一番。
稍息之后,上船的人回报李过,船上的确都是粮食,不是火船。
李过脸上已经恢复了镇定的模样,按刀肃立在船头上,回味着白袍兵的歌,自语道:“这是元末红巾军的战歌啊,唱给我听,是什么意思?”
高一功则没有去管王欢唱什么歌,而是派出善水的士兵,跳江去前面爆炸的地方摸了一片,发现果然有一片暗礁被炸开,船队通行无忧。
李过听了,更加感到意外,合着岸上的白袍兵,真的是又送粮食又炸礁石,瞧着这架势,不是敌而是友啊。
“白杆兵是秦良玉的兵,与我大顺素无来往,那个叫王欢的小子大概是秦良玉封的总兵,他为什么帮我们?”贺珍站在李过身边,他熟悉四川各派势力,立刻反应过来,向李过说道。
李过沉默不语,只是看着岸上整齐列阵的白杆兵怔怔的不动,似乎在考虑着什么。
而岸上的王欢,则肃容向李过站立的船只凝神一直看去,距离太远,他只能略略看个大概,模模糊糊的能瞧见有一个披甲将领模样的人站在船头同样看着自己。
“不知是不是李过,可惜身处江水两端,不能见面。”王欢叹口气,摇头心道。
不过此行的目的已经达到,既让李过对自己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展示了夔州兵的实力,也送出了一点粮食,日后再见,就好套交情了。
对于这位明末堪称天才的战将,王欢真的舍不得就这么放过去,只是自己实力不足,不可能让李过强留下来,唯有赶在李过病死在湖广之前,想办法将他争取过来。
在历史上,李过是在到了湖广,收悉李自成死亡之后,才被堵胤锡收编的,等到了那时,都是明军,也许更容易下手招纳。
王欢满怀不甘的向李过的方向望了一眼,怅然转身,向立在身后的祖边和马新田道:“走吧,该表达的意思都说到了,我们该去重庆了。”
祖边和马新田躬身领命,带领几千白袍兵有序的撤离码头。
江上的李过,看着王欢离去,依旧一言不发,只是抓着船帮的双手,愈发用力,几乎在木质船板上,抓出印迹来。
而一边的贺珍,也满面凝重,本来就满腹心事的眼中,透出几分深深的忧意。
(本章完)
………………………………
第163章 占重庆
曾英很痛苦。
他坐在顺庆府灵泉山土城箭楼中,一脸的疲惫,身穿的山纹铁甲上有好几处破损,似乎是被箭矢射中后造成的,头顶的八瓣铁盔上尘土斑斑,几乎看不出原来的颜色,身披的大红披风早已不见踪影,手中端着一个粗瓷大碗,大口的喝着水。
在他下手左右两侧,脸上还带着鞭痕的杨展与王祥分坐在条凳上,还有一些参将、游击之类的军官也在座,人人都是一副灰头土面的样子,个别人还绑着白布绷带,有血渍渗出。
箭楼外面,不时响起一两声鸟统发射的声音,有不少人在噪杂喧哗,高声叫骂着什么。
曾英放下碗,有些不悦,眯起了眼睛。
王祥会意,立刻站起身来,走到门口冲外面扯起嗓子吼道:“乱喊什么?搬个礌石滚木鬼叫什么?都******给老子安静点,吵着大人休息砍了你们的脑袋!”
一嗓子吼出去,外面的叫喊声立刻低了下来。
王祥骂骂咧咧的坐回原位,口中道:“这些龟儿子,杀敌没力气,扯蛋抱怨倒起劲得很,早晚收拾他们!”
杨展叹口气,淡然道:“你也不必怪底下的儿郎,这战事拖了这么久,铁人也得熬成渣滓了,他们发点牢骚也不奇怪。”
曾英眯着的眼睛瞥了杨展一眼。
杨展心中一颠,连忙道:“大人,我可不是说别的,只不过说句实话,张献忠天天攻打,****不休,已经两个多月了,底下的将士们辛苦得很呐。”
他似乎随意的瞧了一眼王祥:“城上守卫的都是我奇兵营步卒,这两个月下来,八千兵散在各处城寨,七七八八的都死了一半,剩下的也有三成带伤,这么打下去,耗不起呀!那些蹲在城里吃干饭的,也该换上来打打了。”
王祥闻声大怒,刚坐下去的身子一下就蹦了起来,粗声道:“杨瘸子,你******说什么?你的兵在城上打光了,老子的兵难道就没打吗?哪次出城反击不是我的人去的?老子的人也死得不少,你阴阳怪气的说谁呢?”
杨展嘴角一扯,用比哭还难看的笑堆在脸上:“谁答应就说谁。”
王祥身子一动,下一秒就扑到了杨展身上,两人都是五大三粗的个子,扭打在一起简直是惊天动地,杯碗乱飞,一众参将、游击有拉架的,有原本投靠在两人门下互相叫骂的,还有冷着眼旁观的,箭楼上除了曾英,全都乱成一堆。
站在曾英身边的旗牌官负责军中纪律,这时候白着脸喊了两声,却根本没人听他的,自顾自的厮打滚在一起。
“够了!”
曾英猛的一拍身边的矮桌,掌力所至,那张扎实的木桌竟然被拍了个粉碎,化成一堆木头块散在地上。
“都他娘的给我起来!这像个什么样子,市井混混么?滚起来!”
他一怒,杨展和王祥才悻悻的分开,杨展身上鞭伤未痊愈,显然吃了亏,头盔掉了,头发散开,眼睛上也多了老大一个黑圈,在地上吭哧了半天才爬起来。王祥面目上也青了一块,是被杨展用头撞的。
曾英看着一群兵首将痞,顿觉头痛不已,外面张献忠大军围着土城狂攻,自己这内部又开始分化,该怎么办?
杨展吱牙咧嘴的狠狠盯着王祥看了又看,那模样像要吃人般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