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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双眼睛原本澄澈,如今染了些醉意,像蒙了一层薄纱,稍稍迷蒙,极其专注地看着他,生怕看漏了什么似的,眼睛都不舍得眨一下。
段珩觉得,他本不该离她如此之近,更不该这样看着她的眼眸,她是萧子翊的心仪之人,这样未免多有逾越。
可他无法挪开目光,她的发上带着皂角的清香,随着呼吸,时不时带来淡淡的酒香。
他清楚明白的知道,让他难以自拔的,不是这令人恍惚的月夜,更不是醇香的美酒,而是她的双眸,她的呼吸,甚至是她不经意的一举一动。
有些事知道的太早,亦或是太迟,都不是刚刚好。
鬼使神差的,段珩抬起了手,轻拂过她额上的碎发,指尖感受到她的体温,他眸色微动,不由自主垂下了头,轻轻吻在她的眉上。
他的凑近,让江蓠不得不闭上了眼睛,与她稍稍烫的体温相比,他的唇有些凉。
正是这淡淡的凉,她觉得分外的舒服,垂在身旁的双手缓缓抓住了他腰上的衣裳,感受着他的唇吻过她的眉,又覆上她的鼻尖,落在她的唇畔,与她的呼吸缠绕交错。
不知为何,她的心越跳越快,越来越急促,手心出了些汗,惹得指尖冰凉。
就在即将吻上她嘴唇的时候,他的动作忽然一顿。
感受到他的呼吸停滞,她偷偷睁开了眼睛,还未来及看清眼前情形,身子被猛地松开,她看着段珩后退了一步,一向沉稳的他如今有些慌乱,与她对视的一瞬,他移开了目光。
“……唐突了。”
他的声音在黑夜里响起,还是那般低沉好听,可却让她不知所措,她傻愣愣地站在原地,一句话也说不出,只能看着他转过身去,快步离开。
急促的心跳渐渐平缓,江蓠久久回不过神来,脸上的热度褪去,她这才抬起手,轻轻碰了碰脸颊。
望着满院如水的月光,她垂下眼眸,目光没有焦距,不知落在哪里。
心头的情绪渐渐被失落替代,说不出的怅然若失。
…………
琴姨觉得,最近江蓠有些奇怪。
朝廷命官遇刺身亡这种案子,最是难查,更难禀告,如何破案一向是燃眉之急,就在神机处众人最为忙碌的时候,她却整日心不在焉的模样。
清点库房兵器的时候,江蓠在走神,数岔了好几次,外出的时候更是魂不守舍,挨了程海好一顿数落,虽说玄武堂的活比其他堂要好做一些,不需要东奔西跑的,但出错太多也不好。
她做什么都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直到今日晌午过后萧子翊来探望她,她才打起一些精神。
整洁的内室中,小炉中的水咕嘟咕嘟冒着泡,江蓠用布巾裹着把手,将热水倒入茶壶中,泡了一壶茉莉花茶,清香的味道盘旋上升,逐渐蔓延了整个内室。
她看着茶叶漂浮到水面上,再缓缓下沉,这才抬起眼,看着桌对面坐着的一派悠哉的萧子翊,此时,他正举着茶杯,在指尖把玩,宽大的袖口褪至手腕,随着动作轻轻摇晃着。
有些时候未见,他仍是一副懒散的模样,不过面色比之前好了不少,想来是内伤好了,否则也不会闲到主动来探望她。
在心里数落了好一番,江蓠才端起茶壶,给他倒了一杯茶,随口问了一句:“你的伤都好了吧?”
她替他斟满热茶,浅褐色的茶水清香扑鼻,原本是安宁祥和的午后,她看上去却并不怎么高兴,反而有些神情低落。
察觉出异样,萧子翊仍是笑着,目光在她面上转了几圈,轻声应道:“好了。”他顿了顿,“不过我听说你前些时候被困在城郊,回来还发热了?”
“是啊。”江蓠扬了扬眉,“你还好意思说,咱们什么交情,我先前为了帮你小命都吓掉了半条,如今你不来看我就罢了,还送什么药酒应付我!”
她虽是说得埋怨,但眼眸中并没有埋怨的神色,不过是逞口舌之快罢了。
他自然也看得出,不由得轻笑了一声,装模作样地接话道:“是是是,所以我这不是前来赔罪了?”说着,他叹了口气,“怪我疏忽,最近事情繁多,惹得阿蓠如此思念我,实在是过意不去。”
知道他嘴上总喜欢讨一些便宜,江蓠瞪了他一眼,佯装要生气的模样,他才笑着收了话头。
“不过我今日来,确实是要来补偿补偿你。”萧子翊端起面前的茶杯,感觉到滚烫的温度,只能凑至鼻尖嗅了嗅那清香,“首辅大学士遇刺身亡之事,想必你也知道。”
听到他提及这案子,她倒是颇为惊奇。
一个闲散到天天在街上闲逛的王爷,居然会关心起这种跟自己八竿子打不着的事情,简直比母猪上树还要惊天动地一些。
她看着他,等着他的下文,萧子翊也没卖关子,“今日前来,是想邀阿蓠一起,挑个良辰吉日夜探大学士府。”
此话一出,江蓠瞪大了眼睛,有些难以置信地抬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尖,惊疑不定地“啊”了一声。
在来到神机处之前,她自由自在的,想去哪想做什么都没有人管,凭着她的轻功,没有地方是去不了的,可是来了神机处之后,她多少感觉到束缚,行事也不能像从前一样了。
可如今萧子翊猛地提议,乍一听是有些惊讶,但惊讶过后,她不知为何激动不已,话都说不利索了。
“真的吗!我们要一起去大学士府?”怕被人听去,她将声音压得很低,“就像你平时那样,就……就是背着所有人的那种?”
看着她激动到语无伦次的模样,萧子翊微笑着“嗯”了一声。
时隔许久,还能再做一次贼,让她实在是按捺不住心里的兴奋,近些时候一直挥散不去的低落都被冲淡了许多。
不过兴奋过后,她觉得作为一个姑娘,还是要矜持一点,所以她端着地坐直了身子,清了清嗓子,“那、那好吧,我就勉强答应你。”
说着,她一拍大腿,连忙道:“对了,那个金翅凤蝶,其实也就能活小半年,如今早就死透了,你大可以放心运功。”
想起因为她上次谎报军情,而在将军府被埋伏的那次夜行,萧子翊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好,只得无奈地笑了笑,“……阿蓠果真是很贴心。”
许久未曾在夜里做些偷鸡摸狗的勾当,江蓠隐隐觉得激动,不由得搓了搓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一饮而尽。
不过在咽下清香的茉莉花茶之时,她忽的想起了什么,动作顿了顿,随即恢复自如。
她将茶杯轻轻搁在桌面上,垂下了眼眸,“正巧,你有事相求,我也……有一事相求。”
萧子翊此时正拿起一个空杯把玩,听得她如此说,抬眼望向了她,却见得她目光闪烁的模样,他若有所思地垂下眼睫,唇边淡淡的笑意逐渐敛去。
“先前与你假扮恩爱和美,是形势所逼。”她咬了咬嘴唇,说得犹犹豫豫,“我想……我想等到此间事罢,能互相给彼此一个自由之身,到时候你可以说我始乱终弃,反正我的名节不重要的。”
她这一番话真诚无比,就差将心掏出来了,可她不知为何就是不敢抬起头来,眼神也乱飘。
“我不算好看的姑娘,世上好的女子多了去了,你身处高位,不该因为我耽误对吧。”江蓠越说越没底气,声音渐低,“而且,我……”
话都堆在喉咙间,她其实很想说,她好似喜欢了一个人,不过那感觉过于模糊,她不确定,也不敢去揣测,生怕仔细想过之后,才发现不过是神思恍惚一场。
从那夜酒醉之后,她就心神不宁,脑海中的那人清清冷冷,落在她眉间的吻却分外的轻柔,那夜之事她记得模模糊糊,但那份悸动她记得真真切切。
心里乱糟糟的,她无人可说,只能自己慢慢梳理,也幸亏最近始终没有见到段珩,她至少不用觉得尴尬。
说完这些话,四下安静了下来,只有窗外时不时飞过的鸟雀,带来远远的叽叽喳喳声。
久久没有等到他的回答,江蓠愈发不安,她偷摸摸抬起眼来,望向他的眼眸,却没有在那双深沉眼眸中看到什么情绪。
她忽然有些心慌。
或许是她望过来的眼神过于真切,萧子翊看了她半晌,原本敛去笑意的唇角又勾起了一抹弧度,轻轻浅浅的,好似在笑,又好似没在笑。
她见得他薄唇轻启,要说些什么,可门外此时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让她不得不移开目光,望向房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