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唐皇摆摆手:“不是朝堂,就免了那些虚礼吧。”十三年前,他是少年,如今天下已然局势大定,他也步入了中年。玄奘也由那个孩子成长为了正值韶华正好的年纪。
“不知,陛下所说的烦忧为何?怎会认定玄奘就一定可解呢?”玄奘走近了几步,仍然没有站在和唐皇并肩的位置。
唐皇深吸一口气,倒在了松软的草地上,答非所问:“这里真好,再没有人在朕的耳边絮絮叨叨。”
他们絮叨什么呢?玄奘不问也知道答案。身为天子,那诸事繁杂到他几乎无法想象的地步。
“你还是和以前一样。”唐皇从怀中取出一卷书,“只是不知还能否和十三年前一样语出惊人。”
他一直记得,当阳光侧照的瞬间,那个有着琉璃瞳孔的孩子笑道:“没有什么大碍,那样挺好。”
“这是天竺梵文。”玄奘双手接过唐皇手中递过来的书册,只一眼便认定了那其中被唐皇视为天书的文字:“这就是令陛下萦绕于怀的东西?那现在已解,陛下应当可以安心朝政了。”
唐皇笼在袖中的双手一僵,多年未见,此时的他不也应该有很多话要说嘛,这怎么反而急着开始下逐客令了呢:“朕看,你不是担心朕荒废朝政,是怕耽误了你的修炼吧。”
一十三年过去了,他之所以会出现在金山寺根本不是巧合。什么“无巧不成书”,那些话语只是说给黄口小儿听听罢了。天底下就没有偶然,所谓的偶然不过都是有预谋,有计划的必然。
自打玄奘进入金山寺后,他便陆续派人探查过这里的消息。不然,几近荒废的寺庙何以屹立十多年不倒,还不是他暗中安排了人手,装作香客的样子前来上香。
半晌,那边依旧没有回应。唐皇伸出指头在书卷上随意划拉了几下:“朕的疑惑可不是那么好解的,你还得告诉朕,这上面的梵文是何意?”
“陛下如此爱好佛道,也是与我佛有缘之人?”玄奘的态度莫名其妙,一双细长的眼睛不知何故眯了眯,似是想把眼前的这人看穿。
唐皇自问行得正,坐得端,却被他这审视的目光还是盯出了不自在:“你是因为当时朕诓你入金山寺出家,心中怨恨难平,所以说话才如此夹枪带棒的不成?”
这一回,可轮到了玄奘不解,他苦笑起来:“小僧何时怨恨过陛下了,陛下这一番话却是把小僧说糊涂了。”
“没有?”唐皇冷哼起来,都说出家人不打诳语,且相信他一回好了:“那你讲讲,你为何就认定了朕不是一片赤诚。”
“现如今,大唐天下寺庙一千有余,仅长安城中就有不下百余座。陛下以为,如何?”玄奘的年纪虽然不大,但举手投足间的神情已然像极了那些高僧。
这番话听得唐皇懵了,玄奘好端端地为何会把话题引到这个上面去。
他不知该如何回答,但总不能丢了皇家颜面,便硬着头皮答道:“自前朝起大肆兴建寺庙,实耗费了不少物力财力,大唐在此前基础上,拓建一二。是为了彰显国威不错,但也是先皇和朕对诸佛的赤诚敬意。”
………………………………
427 几夕,暮鼓晨钟(三)
话说倒似乎是滴水不漏,玄奘笑了,像炎炎夏日中不可多得的一缕凉风:“可依小僧拙见,事实却并非如陛下所言。”
玄奘收起那卷书册,朝着寺门的方向缓步走回去:“梵文不难,早先随着家兄在东都洛阳游历之时,多少有些了解。陛下将此物放在小僧这里,大可安心。”
“站住。”唐皇面色凝重,这还是第一次有人不把他这个天子放在眼里,字里行间明明透露着对他的不满,却还不明说:“你说的那番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玄奘这才定住了脚步,初来金山寺之时,他的年纪不大,有些事情也就看得不是很清楚。可现下这么多年过去了,要还是无知无觉就说不过去了:“金山寺一样是佛家寺庙,却为何独独受不了香火,这一点,陛下如何解释?”
出尘也好,入世也罢,都有赖于当政者,时局稳,天下定,才有民众的选择。金山寺的冷清,一看就是朝廷在背后控制的原因。要不然,怎么解释,长安一百寺,只有金山寺门可罗雀。
“朕当时还在愧疚,诓你入寺,保不齐害了你。现在看来,玄奘法师真是不同于常人。”唐皇将双手背在身后:“朕若说,这事和朝廷无关呢?”
玄奘显然是一个极其偏执的人,自己认定的道理就再没有推翻的可能,他更不怕得罪任何一位权贵:“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陛下愿意怎么说,那自然就是怎么回事。”若真是那等贪慕虚荣,贪生怕死之徒,他也就不会明明在知晓金山寺的情况下,还毅然来此出家了。
唐皇不是听不出玄奘话中略带的讽刺之意,只不过,对方是佛家弟子,终究不会造下业障的,哪怕是口业也必然不会:“如今,敢和朕这么说话的人,不出玄奘左右。”
唐皇眼中闪过一抹欣赏之色,不愧是上天选定的西行之人,也只有这等气节和能力,才可担起这样沉重担子:“金山寺近些年来,是否有不断香火?”
这一句话算是彻底揭开了朝廷在背后对于金山寺的控制。一个香火鼎盛的都城,庙宇之间实在不应该有如此大的差别,除非其中得罪了朝廷。
什么原因会致使朝廷使用如此手段呢?怕也是历来君王最忌讳的谋逆了吧。
玄奘沉声,“陛下既然认为金山寺不忠,又何必给这一寺和尚希望。”在他看来,这反而是极其残忍的。要不是今日对话,怕他也是要永远蒙在鼓里了。
“事有冤情,不可不察。只是,玄奘师父可否助朕一臂之力?”唐皇看着书卷被玄奘牢牢拿在手中,一颗心才安定了下来。
只要能解出那其中意思,必可解他现下危急。
“如何助?”玄奘尽管不认为堂堂一代天子,还会有用得着他的地方,但还是问出口。
金山寺的发扬光大就靠你了,孩子。这是老和尚常常对他说的。纵然二哥说他为人太过凉薄,但人非草木,熟能无情,玄奘确实不想看着金山寺继续现在尴尬的局面。
与其说这是相互助力,倒不如说是一场公平的交易吧。他替唐皇解决心上挂碍,唐皇帮金山寺沉冤昭雪。
“怎么样了?皇上和你说了些什么?”回到寺庙的玄奘,立时就被一众师兄弟们团团围住。大家七嘴八舌地,却无外乎问的都是这同一个问题。
今早刚开寺门,身穿一身明黄色衣物的当今天子居然驾临到了他们的金山寺,其实还是引起了不小的轩然大波,搁在任何一家寺庙都会有很大的反应才是吧。不过,毕竟是出家人,反应终归平常得很。
唐皇说,他来寺庙是来寻人的,不必惊动,该念经的念经,改打坐的也自当打坐。在选择回来讲解经文之时,皇上居然就随便坐在了角落里。
看得出来,他不想让玄奘一眼便注意到他。既如此,和尚们便也没有多言的。
“解开天竺梵文。”玄奘看着手中有些破烂的书册封皮,有些年月了,虽说他曾和二哥看过不少梵文的典籍,但时隔多年,也不知还剩多少功力了。
老和尚将手按在玄奘肩上:“既然要做,就做到极致。”
他点点头:“玄奘明白。”
在接下来的一个多月里,玄奘几乎从来没有迈出过他的房门半步,翻译梵文本来就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更何况,还是对于手头什么资料都没有的玄奘来说。好在,唐皇派人不知从哪里搜罗来一些天竺那边的典籍,多多少少也派上了不少的用场。
是夜,已经月余没有现身的唐皇急匆匆赶至金山寺,并且屏退了一众守卫和近侍,看起来是有什么急事想和玄奘商量。
僧人们自知此时前去,倒是显得非常无礼了,也就当做不知发生了什么,各自收拾安顿去了。
蜡油流了一桌子,烛光更显昏暗,玄奘的眼睛微微发涩,论起来,他好像已经两天没合过眼了。
一开始,想帮助金山寺的心情使得他在晦涩难懂的梵文里积极翻译找寻着。后来玄奘才慢慢发现,原来天竺的经文是他不曾在东土看到过的大乘佛经。
好奇的感召以及对经文的热爱,居然使玄奘沉溺其中整整两个日夜。因为唐皇这位“不速之客”的到来,他才发现自己的双眼都已经干涩了起来。
他慢慢撑着桌子站起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