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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似乎并不知道自己身上穿了些什么,因为当那缕每日都会见到的光芒洒向大地的时候,他发现,他身上的阳光和所有人的都一样,既没有多一分,也没有少一分。
既然如此,那穿破衣烂衫和锦罗玉衣又有什么分别呐。可是,人人都喜欢极了那些表面功夫,衣服,面容,甚至说话都是这样的。
他不知道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独独喜欢那高高的太阳,因为它不仅使他身子暖和起来,更是无时无刻站在他身边的唯一。
他已经爬过九百九十九层台阶,心里也念过九百九十九声佛号,虔不虔诚却不是由他说了算的。
有人和他说,想要出家,那就去长安城中台阶最高最陡的金山寺去。他微微笑着谢过那人,却不知道,对方是瞧他小小年纪,故意开了个玩笑。尽管那人的年纪,比他也大不了多少。
金山寺,那谁人不知啊!和长安城中最著名的化生寺一样“威名远播”,只不过人家是盛名,它却是卑微到了尘土里。两个极端,也只有极端,往往才会被人记住。
对方这才急了,赶忙拉住转身就要走的他:“你小小年纪,怎么脑子就已经不大灵光起来了。那金山寺,你若去了,就只有受苦的份儿了。”
彼时,阳光从他的脸庞侧面照过,映衬着他一双弯曲的睫毛越发的翘了起来,他笑笑:“没有什么大碍,那样挺好。”
对方居然跌入到他的笑容中去了,一时也忘记了再劝解,待到再回过神的时候,那孩子早就不见了人影,只有他一人呆呆地自言自语起来:“我这么做,莫非是害了他?”
两扇破旧的木质门板,一扇大敞着,一扇紧闭着,他不敢擅自进去,便敲响了疏松的木板,稀稀疏疏的木屑居然都会从一颤一颤的木板上纷然飘落。
“我叫陈祎,特地来此出家,有哪位师父”他眨着大大的眼睛,骨碌碌地打量着里面。
此地倒是难得的表里如一,陈旧的门板和那一地的颓败之象全部将一寺和尚困顿的生活展露无遗。
“出家?”一个和尚拍拍屁股上的尘土,走到门边:“你可想好了?”
他们金山寺真的是穷到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众僧人聚在一起念经的时候,连人手一个的蒲团都没有,大家就只能席地而坐。
要不是那一颗颗泛着光亮的脑袋,还以为他们是寄宿在破庙里的不拘小节的乞者,哪能想到是是要诵经礼佛的和尚呢。
他点头,微笑道:“想好了,师父。”
和尚皱皱眉,对这孩子的自来熟难以适应:“入我佛门,自有人做你的师父,不是贫僧。”
他并没有被对方的一句话噎住,反而破天荒地地说了好长的一段话:“长我者,皆为我师。日月,星辰,清风皆有我学习的地方,师父何以妄自菲薄?”
和尚被这身量不达他腰间的孩子惊得无以复加,嘴巴开阖间,竟是什么都说不出来。
“这孩子”一个走路颤颤巍巍,好似刮阵风都能将他吹倒的老和尚走了过来,混沌的眼睛中终于闪过一丝亮光:“这孩子有慧根,假以时日,栽培栽培,一定可以将金山寺发扬光大。”
老和尚一句“发扬光大”,他就这样留了下来。这一留,便是十三年。
他用了十二年的时间,从俗世转入佛门,又用了十三年的时间,看天外云卷云舒和四季雨雪天晴。
原来,不仅阳光是自在快意,同门是人生良师,其余诸多景象也照样存在着无边禅意。
他嘴角轻轻勾了勾,身后有师兄在叫他:“玄奘,今天该你讲经了。”
“我这就来。”他轻轻地松开勾着柔软花瓣的手指,很快地整好自己有些褶皱的衣服,往寺中的方向走去。
走了没几步,脚下却是一顿,看着犹在风中摇曳着花枝的花朵,心都跟着飞扬起来。
入了佛门,一颗心比之前更加沉淀了些许,也渐渐变得柔和许多。二哥以前常常说他,说他的性子过于凉薄了些,即使不想承认,但如今想来,那时的话也是有些道理的。
老和尚说得对,玄奘这孩子,有慧根,金山寺也确实在他的到来下逐渐往好的方向在发展。
只是,这好发展的速度似乎比起玄奘的成长来还犹未及。如今,一十三年的光阴都在细碎的流年中悄然走过。
然则,欲速不达,有些事情急也是急不来的。发扬光大这样艰巨的任务,沉重的担子又怎好全部落在玄奘一人的身上。
“今天似乎有些热闹。”玄奘察觉到了有双眼睛一直跟随着他,从他进入这间佛殿开始,就一直没有断过。他眼睛掠过一众师兄弟,如同往常一样,并没有什么奇奇怪怪的人。
木鱼有节奏地响起,先是按照惯例将经文诵读一遍,不少和尚已经厌烦了这个环节。可是,玄奘每每乐在其中,不知疲倦。
在他看来,诵读佛经之时,它并不只是白色的纸上有着几个黑字,那里面更像是有个人在和他交谈,是为知己。
“哎”一声比一声粗重的叹息声在殿中的某个角落响起。
………………………………
426 几夕,暮鼓晨钟(二)
一玄奘不予理会,想必是哪位师兄遇到了经文上的颈吧,又或者只是烦了,总之都不应当在这个时候停下来。
不然的话,就是佛祖都要不开心了,没有人会喜欢半途而废的。自己尚且不能接受,又谈何让他人接受呢。
玄奘双目慢慢地合上,他选择背诵,这样子反而能将注意力集中起来。
角落里一片明黄色的光晕,随着那人轻缓的动作,上面闪动着流云一般柔和的光泽,绕过一众正襟危坐的沙弥,慢步走到了玄奘的近前。
玄奘尚不知发生了什么,打他进入金山寺的那天起,他就逐渐学习到了潜心修习的诀窍,每每精神涣散的时候,双目只要紧闭,就好像会走入到一种无人之境。
外界风云如何,竟是再和他不相关。
一篇经文终于背了个流畅,玄奘这才心满意足地睁开双眼,却被眼前忽然出现的面容吓了一跳:“施主,何故来此?”
穿着明黄色衣袍的那人笑笑,浑身雍荣华贵的气质自然外露,他弯腰凑近在玄奘耳边,轻声说道:“朕记得,你们佛家有云,说是众生平等,不知如今这话还算数否?”
玄奘站起身,上半身仍然保持着双手合十的姿势:“当然作数,施主究竟有何事?”他好像并没有注意到那人自称为“朕”。
那人这才悠悠开口,把身子转向一众僧人:“朕也想来为我佛敬上一支香。”
玄奘侧身,转到偏殿里,为他取出参拜要用的一切物什。香客和他们所用的还是有些不同。
玄奘默默记下,这是今日第一位香客,距离敲起晨钟的时候不到半个时辰。按照近日金山寺的状况来看,已和十三年前大有不同了。
每日一位香客的进步已经是他们之前不敢想象的。
“阿弥陀佛。”老和尚在那人参拜完之后,由左右帮忙着搀扶站起来身子,步履蹒跚着凑到那人身边。
玄奘眼中黯然,老和尚的身子大不如前,这就是时间的无情吗?
“阿弥陀佛。”那人同样施以一礼,笑对着众人:“朕就不打扰各位师父的清修了。”
明黄色的衣物随风轻轻飘扬着,即将走出寺门的那人停了下来,看着玄奘,开口问道:“朕有一事萦绕于怀,不知这位玄奘师父可为朕解答一二?”
漫步在山门后宽阔的草地里,玄奘始终和前面的那人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施主,我们之前可曾见过面?”
既然能够让他这么问,玄奘敢确定,他们之前一定是见过面的。熟悉的不是面容,面容会随着时间改变,况且,面容那个东西,他从来都不在意。
当时,他温热的气息凑在他面颊附近的时候,那个熟悉的感觉又冲撞了起来。他的这颗心,很难会有什么东西能够激起波浪,可方才,那真切的熟悉之感
“那时,朕身着的不是黄色衣物,所以,你就差点儿认不出了吗?”唐皇又好气又好笑:“出家之人,果真比较健忘。”
“陛下,言重了。”那是玄奘第一次称呼他为“陛下”:“原来,叫玄奘来金山寺出家的人便是当今天子。”
唐皇摆摆手:“不是朝堂,就免了那些虚礼吧。”十三年前,他是少年,如今天下已然局势大定,他也步入了中年。玄奘也由那个孩子成长为了正值韶华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