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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说来你懂了嘛？
我点了点头，然后仔细想了想，觉得自己还是不懂。
普天之下那有老子不喜欢儿子的？
反正不管我懂不懂，太子都是铁定要来的，与其研究这些，不如早点布置现场，扫扫地拔拔草什么的。
说起来我还真没见过太子长啥样，今年多大，家住何处。
额，家应该是住在邺城吧。
。
那天晚上我一个人呆在洛阳城的城墙上，放眼望去是茫茫的一片黄土。
北邙阪上烟尘滚滚，丢盔卸甲扔了一地，千里阪坡，无任何生机。
那日同样是在这里，在经历了九死一生终于杀出重围，拼进洛阳城后的第一个晚上，我就是在这里，望着兵临城下黑压压一片的周军。
历历在目。
“嘿，兄弟。”
今天晚上没有月亮，金墉城城墙上漆黑一片，耳边只有大风鼓着军旗的声音。
我觉着好像有个家伙拿胳膊肘捅了我一下，我回头看着，是个年纪不算大的士卒，穿着绛红色的裲裆甲，看着打扮像是洛阳守军。
他看着我，居然脸上还有那么一点亲切之感。
“原来你没回去啊，还在洛阳呢。”
我看着他一脸憨厚地表情，有种莫名的熟悉之感，但还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这家伙认识我吗？
“你是？”
他见我一脸漠然，不觉笑了笑，挠了挠脑袋，道。
“俺叫果果，就是上次在这里问你，为什么打仗还自带干粮的，那个，你忘了？”
老实说我还真忘了，当时只顾着心疼门牙，心疼粮食，谁还记得你长什么样啊。
说起来我连是不是有人问我带没带吃的，为毛要带的事，都不太记得了。
但是我看着他一脸期待的表情又不好意思说我不记得了。
只能尴尬地笑了笑，说道，“你是洛阳这儿的守军？”
“是的，从周军开始围城到现在，俺一直在这里，那里也没去过。”提到洛阳守军，果果的眼睛里亮晶晶地，好像没来由地有一种自豪感，我有一瞬间甚至觉得，他是不是崇拜我。
怎么可能，像我这么挫的人，他肯定是崇拜殿下。
“俺还要谢谢你们呐，要不是你们冲破了周军的军阵，洛阳肯定早就沦陷了。说起来兄弟，你们那时候好帅啊，干掉周贼简直分分钟的事啊。”
啊？我默默扶了下额头，完全没想到自己那里帅了，我想到的，满脑子只有惨烈二字。
而且那时候满脸血汗混杂的，真的谈不上帅啊。
“你那时候也在城墙上，你也很棒啊，大家并肩作战的嘛，谈不上该感谢谁。”我拍了拍他肩膀，见他身板还挺小的，人倒是和我差不多高。
“俺想好咧，独孤将军说我们守卫洛阳有功，按功当封赏。我跟独孤将军说我啥也不要，就想跟着兄弟们出城打周贼。”他朝我挥了挥拳头，那义愤填膺的架势让我想起了当年的门牙。
“他娘的把周贼打回老家去。”门牙当年说。
“你家是在洛阳啊？”我问他。
“俺从小就在洛阳长大，祖祖辈辈都在洛阳，我祖父在尔朱荣屠城的时候死了，我父亲那时候还小，梁朝攻打洛阳的时候没有被拉去支援，据说洛阳全部的百姓，只要能蹦跶的基本都去抵御梁军了。二十万大军不敌几千人，大家都是没打过仗的，一辈子只会种地，莫名其妙被拉去打仗，自然死的死伤的伤。父亲后来想想，从未见有那个统治者如此鱼肉百姓的，造孽啊。几个转手洛阳城还是在尔朱荣手里，那时候全城的人都想着都是尔朱荣起的头，连南朝都敢欺负洛阳了，那天尔朱荣死了就好了。没想到等到尔朱荣真的死了的时候，洛阳城更乱了。后来高欢得势，看不得魏国繁华，在洛阳城里到处破坏，烧杀抢掠什么的，当时洛阳迁走的有好几万户人，父亲说天下太乱让我老实本分地在家里种地，不要有什么想法，洛阳城毕竟居于关中，总有一天会好起来的。”
“后来我父亲托了点关系让我做了守卫，到我做洛阳守卫的时候，已经齐立了。洛阳靠近边疆，每天日子其实都过得挺无聊的。俺想着一直做守卫倒也好，图个清静，谁想着这几年周国一直虎视眈眈的。”
“俺觉得做守卫没啥出息，不如跟着你们驰骋沙场来的痛快，况且一直守城只会被人欺负，倒不如主动杀回去。”
我看着他一脸莫名其妙，果然年轻人啊不懂老人家的想法。
我对果果说，“你在洛阳有房有地，为毛要跟着我们颠沛流离的，你难道不知道打仗是十分艰苦的事，还以为在闹着玩呢？”
我这么一说，果果居然不由得汪起了几滴眼泪，他用手背抹了一下，道。“兄弟你知道么，俺再也不要受那种在城里跑不出去孤单无助的日子了，吃的没有喝得没有，跑还跑不出去，东西买不到，连个郎中都不看病了，这种日子真不是人呆的。”
我听得微微一愣，想起先前洛阳被困二月有余，曾一度面临崩溃，确实不是人呆的地方。
“有几个兄弟饿得都开始逮老鼠吃了，就连出门都不敢带干粮，就怕被人抢了。兄弟你要知道，人饿起来可是啥都吃的，那还管王法，保命要紧。除了人之外的什么牛啊羊啊，冯管是干活的还是留种的，全给宰了填饥了。俺家还好，屯了几袋子新粮，才没被饿死。要是你们兄弟们不来，在这样下去就算是人也给吃了。兄弟，你驰骋在外总有东西吃，再不济也是军粮，你没过过那种日子，实在太惨了。”
果果说得激动，又开始抹眼泪，声音断断续续的。
“俺爹人老了，经不起折腾，周军围城断水断粮的，出门遇上个人就是来问有没有吃的，失心疯了都，连个大夫都没有，俺爹就活活被病给拖死了。这帮周贼真不是东西，俺们一定要报仇。”
我看着他，乱世中这种案例实在是太多了，多得都不想去听。
那一瞬间我又想到了门牙，大战在即的时候我问门牙，若是你死了，你那未过门的媳妇怎么办，你母上怎么办。
当时门牙没有回答我，而今我也不可能知道答案了。那个时候我想，门牙不会出事的，要出事也是我出事，我不会让门牙出事的。
可是我没有做到，我做不到，一切都回不去了。
我默默拽紧了怀里门牙的那颗戒指。
我曾不远千里去给门牙送信，只是想着有朝一日门牙卸甲归田也好有个去处。而今我却怕，若是我有朝一日去了平阳，见到了门牙的家眷，该如何和他们说。
说门牙早就不在了的事实。
他们应当会恨我的吧。
………………………………
入阵之曲其四
“俺想着与其在洛阳城里守株待兔，反正早晚也是死，不如出去干个一票，打不残周军，解恨也好啊。”
果果说着说着握紧了拳头，吸了吸鼻子，努力想把眼泪咽回去。
“我说兄弟你别哭啊，我帮你想想办法好吧。”
我看果果好像哭得更严重了，说起来任何一个家伙在我面前哭我都没辙。
谁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你若是为难也没有关系，俺只是看兄弟你藏粮食藏得比命还好，别人打仗为图轻便啥都扔了，就你还背着那么大一袋粮食，俺就觉得兄弟你靠谱，想跟着你混口饭吃。”
生平第一次被人说靠谱，可我却乐不起来，想想当年我跑到军营里，不就是为了混口饭吃么？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吃饭的问题却依旧没有解决。
“我带粮食是因为我怕死啊，要不是听说洛阳没吃的，我们如果杀进洛阳还不是照样被围困，还得给你们洛阳城里的弟兄们带来负担，你们自己都还吃不饱那里还会顾及得到我们，还不如自带干粮来得保险。”
其实我最怕没饭吃的那种感觉了，想想都毛骨悚然。所以我一般出去钱都可以不带，但干粮不能不带啊，因为这乱世的你有钱也没地方花，有钱也不一定买得到吃的，还不如自带干粮来的靠谱，毕竟只有粮食不会辜负你。我不知道如何安慰果果，反正上战场是死，窝城里搞不好也是死，在这乱世那里不是死，与其把自己的命运交在别人手里，倒还不如从军来得痛快。
我在梁朝的时候也是这么想的，我和他们那里有什么仇什么怨，我只是在家里老老实实种地，自给自足。老老实实种地照样会被人欺负，那个自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