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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茫茫人海中我一眼便认出了他，当真和其他人有些不太一样。
那家伙长得还不算特别差，咋一看似乎还有些威风凛凛的，当然和殿下是没法比。尉相愿说此人看着很眼熟，说不定是周国的皇族，借着两位大将之力，来讨一份军功的。
能戴着银质当卢的人，自然不是一般的将领，更何况周国常年缺钱。
“这个人。”在我和尉相愿琢磨得正起劲的时候，兰陵王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我身后了，见我俩围观敌国将领，什么人啊这么有魅力，不觉有些好奇，便也迎着日光开始打量起来。
“殿下。”我俩闻声吓了一跳，纷纷抱拳行礼，见殿下观察得仔细，便暗自打量猜忌着殿下是不是认识此人。
“这个人是？”殿下与那个人数隔不过千尺，阳光散落在那人的脸上，一个转头他定了定神竟也在望向这里。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们这边的动静太大了，被发现了，本来是偷窥，如此一个对上眼神不免有些尴尬。借着日头我看清了他的眼眸是苍茫的灰色，他的肤色偏白，头发是深褐色的，便料定他应该不是汉人。只见他一个劲地打量着殿下，眼波微转，嘴角似乎扬起了一丝微微的弧度。
他，刚刚是在，笑？
我也不知道我什么时候眼睛变得这么好了。
太过分了，这是挑衅！赤裸裸的挑衅！
“殿下！”我恨不得立刻马上冲下去将他打一顿，却被殿下制止了，可能殿下觉得，眼下还不到于他一决高下的时机。
“无妨。”
无妨，不过是个宵小之辈。
所谓战术，小不忍则乱大谋。
再次看向那个人的时候，他却已经调转马头离开了。
“那个人。”殿下望着他离去的背影道，“大概便是周国的皇子，宇文宪了。”
话说宇文宪是谁，是一个连阿画都没怎么听说过的人物。那天中午我们围着秦天大夫看他倒腾炒面糊糊，想着秦天大夫资历缘薄，周齐两国怕是没有他不知道的事，便堵着他想问问，顺便告诉咋们宇文宪是谁。
秦天大夫不愧是老谋深算，阿不，是经验丰富。
宇文宪是何人，秦天大夫居然也略有耳闻，话说宇文宪在周国虽然不算特别出名，但到底也是个人物，说完全没听说过也是不太可能的，要不然人家怎么会领兵上战场打洛阳呢。
想当年秦天大夫年少游历天下的时候，也曾受过宇文家的器重。
当年乱世纷争，西北爆发了绵延数月的饥荒，尤其是以长安为中心的关中平原，那是个连草根都吃不到都地方，百姓易子相食，还有吃土者被活活撑死，随处可见被饿死的难民。
那时宇文家刚占据长安，资历尚浅，又以天灾人祸，尚未能正面和高家抗衡，高家依然是那个独霸一方的高家，只是那时因为和周国多年对抗，加之被韦孝宽气得够呛，又逢南边梁国整了个刺杀大将军高澄事件，还成功了。其实周齐两国的日子都不太好过，虽然高洋其人继承了高欢当年的霸气，但到底也需要一段时间来韬光养晦的。
那时秦天觉得，作为一个学医的，自然要以救死扶伤为己任，哪里有伤病往哪里闯，所谓佛家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舍我精神，自然要往长安城跑一趟。长安城里病祸乱起，向来乱世出英雄，能多救一人就绝不放弃一人。我们听了秦天大夫慷慨激昂的演说各个都感动得热泪盈眶，实在是太感动人了，就好像趴在路边束手无策的就是我们。
在我们纷纷表示秦天大夫真乃神人也，的时候，阿画一勺子把我拍醒，说你别看他说成那样了，那时秦天还不过是个刚刚学成的学者，那时候作为一个想出人头地的医师，以理论付诸实践是非常必要的。其实他也就是去长安练个手，针灸这种技术哪有这么容易练成啊，不知道要找错多少次穴位才能手到擒来，一针见血。
要知道那些个难民随手扎死几个也没啥，就算失手了也可以怪天灾人祸，体力不支，受不了狠手，我已经尽力了什么的。家里人最多感慨感慨天命时运不济什么的，也不会和大夫闹，更不会举起火把和大夫同归于尽，万一治好了还会被当活菩萨供着，顺便名扬天下什么的。在军营里可就不一样了，万一一失手弄死人了那可是要偿命的，没看那家伙现在医术那么好么，都是那时候练出来的。
啊？我愣了好几秒，总觉得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太对。
“阿画，你是不是在和我说这其中有什么内幕？”
“哪有。”阿画白了我一眼，“我在和你说秦天大夫当年是怎么千辛万苦救市济俗的。”
。。。。。。
当然最后秦天大夫还是选择留在东北，一是因为敌国到底是敌国，二是因为还是咋们大东北的有钱，有肉，有酒喝啊。我说秦天大夫去长安的时候咋就不搞点破坏回来呢，整得我们现在还累死累活的。
还是说宇文宪。
秦天大夫第一次认识宇文宪的时候是在长安城，那时他正蹲在直道旁边给难民喂水。话说那时长安城天干物燥的，也是许久不下雨，整个人出的汗都给烤干了，粮食颗粒无收，每天都有饿死的人。
宇文宪那时候骑了一匹颜色花里胡哨的马，驮着钱粮救灾，或许是秦天的至诚感动了他，想这世上怎么会有如此舍生忘我之人。
于是他看到秦天就觉得难能可贵，自己应该召集天下有才之人一起建设国家什么的，就问他愿不愿意为皇室效力一同救灾顺便讨个官当当什么的。
其实当时秦天想都没想就想拒绝他了，笑话，老子来西魏是专门来扎人，不，练手，不，研讨医术的，老子自己有家为什么要效忠你啊。
但是一听到宇文宪说要请自己吃饭，这货还是二话不说屁颠屁颠地跟着去了。
要知道西魏那时候连年闹饥荒的，若不是有点权势的人，连酪浆都喝不上。秦天为了喝点酪浆，阿不，吃点好的，容易么，不就是吃个饭么，自己人轻低微的料定周国那些人在自己身上也不会有花精力的心思，更别说什么不测了。
秦天大夫一副老子天不怕地不怕的架势，而事实证明这宇文宪啊，确实不是一般人。
“我就问这宇文宪是谁啊，看这姓氏，难道又是宇文泰的儿子，侄子，堂弟，外甥什么的？”我一碗糊糊吃下去，秦天还没有说到重点，眼看着没有时间了又要集队了，不免有些着急。
宇文宪是宇文泰的第五个儿子，从小和周国现任皇帝宇文邕一样，被养在外面，长大了才被接回来，他虽然是皇子，却没有那些个皇子的臭脾气。虽然我不知道他能不能打，但想来应该不会差的。
秦天是如上评价的，然后他和我们说其实他和宇文宪一点也不熟啊，就在一起吃了顿饭而已。
所以反正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吃人嘴软的关系，我觉着这评价有点高，搞不好这宇文宪就是个草包呢，全是秦天给捧的。
秦天还说，这宇文宪和宇文护关系很好的样子，说不定武功也不差啊。
我和门牙都目瞪口呆地说你不就和他吃了一顿饭你就知道他和宇文护关系很好了？何以见得啊，瞎吹的吧。
秦天大夫一脸无辜地鄙视了一下我俩的死鱼脑子，不会转弯，然后一把抱着我俩的脑袋偷偷说。
“你想啊，这宇文护都已经弄死周国的两个皇帝了，这两个皇帝都是宇文泰的儿子啊，这宇文宪也是宇文泰的儿子，却能跟着宇文护上战场，打邙山，宇文护还把他扔给尉迟迥当前锋，不是和他关系好那是什么，关系不好会那么放心嘛？”
想他宇文护连自己皇帝都干杀了，更别说皇帝丈人独孤信了，自然不会把一个庶出的皇子放在眼里，为何特别器重宇文宪，这不是不是关系好是什么。
其实对于周国皇帝家的一系列破事，我一直都没理清楚其中的关系，想想周国现任皇帝宇文邕也是宇文泰的儿子，之前的两个皇帝也是宇文泰的儿子，算起来还是宇文邕的亲大哥。这宇文护是宇文泰的侄子，却下得了狠手杀了自己的堂兄弟，按道理来说这宇文邕应该恨他才对，要我肯定分分钟想弄死宇文护，而目前看来他和宇文邕的关系却很好的样子，他说啥宇文邕做啥。
另外一个想不通的地方就是，这宇文护何必一次又一次地废立皇帝，宁愿留下屠龙高手的千古骂名也不自己登基为帝，我实在是没有想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