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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再去看他之时,他已经倒在了地上,浓黑黯稠的鲜血依旧从他的喉咙嘴里喷涌而出,浇化了晋阳军营黑土地上厚厚的积雪。他瞪着一双毫无生气的苍白色的眼眸,望着同样苍凉的黝黑的夜色。我不死心,用力扒开他的嘴,只见喉咙口硬生生地吞者一柄环首刀的碎片。
“靠,估计是刚才打架时候给捡的。”
我放开那人的尸体,看着满手的鲜血,不想那人是下了多大的决心,用这么一种自虐的死法,咬舌自尽尚且不容易,何况是如此残忍的死法。
我没有想明白他自杀的意义,却依稀知道有一种死间,便是身份败露之时自杀了结,一来为表自己对于国家的忠心,而来为了躲避敌方的严刑拷打,同时也保住了秘密。
只有死人是什么都不会泄露的。
我一边对于周国栽培细作的残酷感到震撼,一瞬间群殴的嘈杂声都成了幻音,似乎苍茫月色中只有我一个人手足无措和脑海中唯独挥之不去那的自刎的影子,直到愣愣得被贺若袖给强行抗走。
贺若袖焦急发黑的脸也变得模糊不清,他的身后是越发模糊不清的反射着层层刀光的影子,虽然本能告诉曲渊他们是动了真格,再不走就永远都走不了了。
可是我满脑子只有那个细作的样子,同样的我不明白,他既然是死间是周国的细作无疑,可是我问他话的时候他为什么还特意回答我,他本可以什么都不说,然后一死了之。他甚至可以在曲渊和贺若袖内斗的时候就先死一步,这样所有的消息都不会泄露了,这不就是他的目的么。可他为什么还等到我去质问他,即便他告诉我的并不是什么秘密,可是为什么还要特意告诉我?
我觉得这一切完全没有必要,可是那人真真切切横死在我面前,让我冥冥之中觉得他是有意把消息传给我,可是为何是我?即便质问他的人是我,又为何要告诉我,而不是阿蛮、曲渊,或者其他发现他的人?或者说我和阿蛮他们,不是一路人?
我突然间明白了那个间谍的些许用意,可也仅仅只是一瞬间,巨大的奇怪的疑虑刹那间便再次将我吞没,如果我和曲渊他们不是一类人,那他图的是什么?
我不是没见过人死,直到贺若袖把我放下的时候,我依旧觉得自己心跳飞快,在晋阳浓重的夜色中大汗淋漓,看着月光白雪心惊肉跳。短短一个时辰不到,小席和那个不知道名字的敌国奸细横死在我面前,还是在这个戒备森严的晋阳中军帐里,横死在我的眼皮子底下,简直是个莫大的讽刺。
除了莫大的讽刺,还有留下的一堆血淋淋的解都解不开的乱麻。
齐国皇帝高洋曾经戏称,乱麻当用刀斩!冥冥之中我却觉得小席的死似乎是落入了一个更大的阴谋之中。
寒风吹过,刮得我浑身冷汗一阵激灵,小席的枉死,阿蛮的一脸血,甚至那个细作自尽的样子在我脑海中挥之不去。可这一切到底为了什么,我冷静了一下,突然发现自己甚至都没有时间去看一下小席的死因。
“小席是怎么死的?”我抬头问果果。
“颈骨骨折。”贺若袖答曰。
果果在一旁沉默着,陆尘阴沉着一张脸,就像晋阳浓的化不开的雪空。
“颈骨骨折?”我用疑惑的眼神打量着果果和陆尘,开什么玩笑,这死因简直故意谋杀。
当时检查小席状况的是果子,后来抗小席回家的也是果子,那么长时间早就死透了,就连陆尘这种大老粗都看得出来是一击致命,这说明什么?
“小席怎么样了!”我挣扎着站起来,然后顾不得陆尘的反对,一把拉开了军医帐的大门。
冷风夹杂着雪夜的寒意,刹那间倒灌进来,扯动案上医籍胡乱翻页。
果果愣了一声,看着军医帐里的风平浪静和阿画毫无血色的脸,小声说道,“老大,你还是别去了。”
阿画拿着柳叶环首小刀,在橙黄色的火苗上来回翻烤着,他神色凝重,甚至鼻尖还暗暗挂了汗滴。
他握着柳叶刀啥也没说,只是突然扯过小席冰凉的右手,在食指上狠狠地划开了一道口子。
那口子很深,却没有滴下一滴血。
“阿画!你在做什么!”
我冲过去,一把夺下小席的手。
“出去!”阿画没有看我,他依旧望着小席惨白的脸,神色冰冷道。
“你知不知道死者为大?”月光笼着群山的影子,可我知道他是医师,一个人的生死他看得比我们透彻。他明明知道,对于战友遗体的损害是最大的不尊重。可他却依旧不相信,昨天还活蹦乱跳的给大家送药的一个大活人,此刻就那么冰凉凉地躺在这里。
他是医师,救过伤员无数,可是却连自己的同伴都救不了,眼睁睁的。
“你给我滚出去!”阿画握着柳叶刀的手在颤抖,随着撕裂的咆哮声落在了地上。
我没有说什么,此时此刻我只能转身离去,或许先前果果他们也是被如此撵出来的。
晋阳夜风吹过,带着化雪时分的透骨冰冷的寒气,吹得人瑟瑟发抖。
比夜色更冷的,是人的心境。赤红色的朝阳和明烈的火光同时照亮黎明的夜色,我和阿画同榻而坐,一点点看着熊熊烈火将一切焚烧干净,然后留下净白的在阳光下璀璨通彻的晶体。
阿画说,佛祖涅槃而得的舍利子也是这般璀璨的模样。
阿画说,若真的有西方极乐之地,哪能被俗世的血污所亵渎呢,我这双沾满了众多烈士鲜血的手,也是去不了哪里的。
阿画说,这样也好,将来我若是去了何处,我也可以带着他。
那一瞬间,我想起了当年秦天绝辞时的样子,一晃多年,而阿画到如今,一直都是一个人在战斗。
军中资源有限,只能用这种火化的方式祭奠亡灵,阿画即便不信佛法却也象征性的超度一番。
我望着西南方,似觉得西风都将他的魂灵带走了。
这世间没什么能给小席带走的,唯有无止境的杀伐和争斗,让人厌倦疲惫。
我想着那时在晋阳守城时分,也是如此朝阳,我一直都觉得自己活不过明天了,睁眼一看小席递过来一张胡饼,说道即便是明天就要赴死,今天也要好好吃饭啊。
还有那日洛阳金墉冲锋入阵,亲眼见着门牙惨死被群马踏过,寥寥大军最后只剩下五百余人,那日在医帐里接过小席给的一碗汤药,觉得自己能活过来简直上天的眷顾,那般苦涩的滋味,那般挣扎着想要活过来的滋味,至今想想都。。。
门牙给的那枚蓝宝石戒指至今还躺在我的胸口,肃杀的长风带走了淡淡的血腥气,大雪之后了无痕,可每一次生离死别都是那么的刻骨铭心。
我想着那个门牙深爱着的姑娘,不知现在在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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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院西风其一
曲院西风其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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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画找了一个青瓷白釉的方盒,一点一点聚集着小席的骨灰,连着药香味一并收敛。
所幸他不是死在战场上,又可惜他不是死在战场上,马革裹尸而还是一个将士的归宿,可他若是战死沙场,阿画再也找不到他的骨灰了。
他的死毫无价值,简直暴殄天物,令人惋惜让人悲愤。
可惜我啥都做不了,又一次啥都做不到,在事实的面前是如此的软弱无力,甚至连将曲渊的罪行公之于众都不行。
你算什么呢,一个小小的营长,除了妥协你也必须妥协,你这般闹事为了什么呢,官官相护是非说的清么,你什么都做不了,上头轻飘飘的一句话,什么事都没了,说不定那个见证是非经过的人,反而还会被找去谈话。
我踹飞路上的一颗小石子,开什么玩笑,堵住人家的嘴,就没有问题产生了么?那和杀人凶手有什么区别?
于是在阿画将小席火化北营之后的还不到一周的时间,我就被任城王请去谈话了。
其实我一直觉得任城王是个能明辨是非的人,他掌管并州每个人都服服气气的,落他手上其实不算死得太惨。
虽然此时我方占理,但一想到当初就是任城王让我去修城墙让我去邺城送皇令,我就对他抱了那么点意见,尤其是想到曲渊他们那么嚣张,曲渊那么高的官级,多半任城王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如今眼下落在他的手里,大有一种老子没死老子又回来了的嚣张之气。
任城王瞪了我一脸,眼神里满是怎么又是你的责备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