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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什么?你还同我说笑。我要是知道,肯定得辩驳你一番,哪里会乖乖告饶,由你取笑。”
风吹得灯笼微微晃动,光焰也跟着晃动,林黛玉稀世俊美的面容在四周的昏暗里,只看得到一个轮廓:
“其实,青青,你不但知道这个道理,你还身体力行了呢。你方才只是说的太模糊了。”
“青青,这些时日来,我勤加思虑,越想越觉得熟悉。后来翻阅史书,才知道熟悉感从何而来。你当知道周室之时,乃行井田之制,田耕之作多归奴人。后来春秋始,战国终,秦灭六国,乃改井田为私田,废分封为郡县。奴人本如畜牲,虽使尽气力,难得粒粟裹腹,生生死死不由自主,何谈为公室尽力?自春秋战国,周室衰微,井田不行,奴人乃‘自由’。”
说着说着,她站起来了,走来走去,文弱的轮廓,却精神头振奋得昂然,像是黎青青看过的那些充满理性的西洋雕塑:“秦之所以灭六国,乃因秦之变法,厚待奴人,举奴人之‘自由’也。奴人既得自由,自有私田,自食其力,终得饱腹,岂有不肯尽力之心?上下一心,只为自身,秦人举世无敌也。”
黎青青听得模模糊糊,连忙叫苦:“好姐姐,我虽然读过史书,不过之乎者也这一套一念,我也跟没有读过的一样了。”
林黛玉笑道:“简单来说,就是,你们这里说的自由,其实应该是任何人只要愿意,都有自由选择去靠做工赚钱,不至于为人、为土地所制,连靠自己谋生的权利都没有。譬如,女子不‘自由’,你们就组织护厂队,抢她们离宗族丈夫的老拳。保证她们有靠自己做工谋生的权利。不至于全依赖丈夫过活,被夫家‘生生死死随人意’了。譬如,有些农户,为土地所困,被乡绅所束缚,一辈子只看得见那一亩三分地,简直不比周时的奴人好多少。那么,你们就将他从土地上放出来,不再被土地而困,可以自由地想去哪儿做工就去哪儿。
再譬如,还有一些宗族,族法家规森严,子弟受其所制,就是不想往那族里说的路上走,家中长辈也一定要逼他这么走。那么,你们不就是庇护他,叫他离开大家而成小家,能选择自己去谋生吗?”
黎青青一时呆住了。
黛玉前段时间又生了病,体弱。刚才因为兴致头高,一时才说了许多,等说完一段,累到坐下喘了几口气,她才缓过来,慢慢说:“何况……如果不主动去推举这种‘自由’,重重束缚的而今之世,女子守后宅,农户安其地,商人拟贱业,人人‘安其分’,你们的厂,还有许多工坊主的桑园,又叫谁去打理呢?”
顿了一顿,林黛玉说:“所以,我说你和黎叔叔、陈叔叔他们,一定是最明白这些道理的人。”
夜色已重,看不清黎青青的神色,半晌,才听见她轻轻一叹:“怪不得,爹说,十个我,都不如林姐姐的头发丝聪明。”
正在说话,忽然从林黛玉的后方,黑漆漆一片,传来一个声音:“林妹妹当然聪明啦!”
黎青青一惊,一把拉过林黛玉,将□□抢在手里,猛地跳了起来,机警地望过去:“谁?!”
林黛玉先是一惊,听到来人的声音,刹那泪如雨下,笑道:“久别重逢,你就拍马屁。”
黎青青顺着她的视线瞧过去,
火折子被打亮了,灯笼点燃了,光里出现了一张同水仙似的可怜可爱的面容。
来人对着黛玉嘻嘻一笑,全是熟捻的亲密。
随后对黎青青露出一个友善的笑容,咧开了八颗牙包括两颗小虎牙:
“小仙女,初次见面,我姓袁,叫做渡儿。”
………………………………
53。文贼(九)【大修】
这几天,林黛玉叔侄都在冷战。
前几天; 与渡儿重逢,黛玉欣喜异常; 却也受到了惊吓:
渡儿的胳膊上、身上、乃至于耳朵旁,都有狰狞的伤痕。
那是刀剑伤。
没几天,林家叔侄就发生了冷战; 不说话; 已经持续了四五天了。
黎青青问黛玉; 她只叹道:“说; 有什么好说!”
黎青青很纳闷; 只得从渡儿入手,试探道:“林姐姐; 我都好奇的很,你们交情不浅; 怎地不问她一个女儿家; 伤怎么来的?”
这些天; 林黛玉竟然一句也没提及过渡儿的伤。
只听渡儿说; 她是来南方探望黛玉的。
黛玉道:“我何须问?不管她怎么样; 难道她便不是我朋友了?别人有好奇; 我没有,她不说,我不问。我只望她安然活着就好。”
可是私下,又见她流了几天的泪。
渡儿也很奇怪。她一句没有提自己的遭际,只缠着黛玉,看她新写的《李香兰》,并好奇地跟着黎青青并黛玉,在当地看“稀奇的南方景”。陪黛玉看前段时间公演的那些出戏。
不过,没几天,一件事打破了这个冷战。
林若山拿了一叠寻南小报给黛玉,上面这一期的版面,连篇累牍是攻击“潇湘君子”。
黛玉冷着脸不看:“骂我一声文贼的,还少了?”
林若山摸摸鼻子:“好侄女儿,难为你看一眼罢!”
林黛玉这才气消了点,拿过一看,方才的火气以另一种形式涨起来了,不由她蹙眉冷笑:
“什么蠢东西!”
五月,南方的天气日益热起来了,一个举子等在家门口,不时地拿袖子拭汗。
“举人老爷,您的小报到了!”身形瘦小,背上背着个大竹篓的小矮子蹿了过来,汗流浃背地举起一张宽大的纸。
举子眼前一亮,劈手夺了过来,也不管那纸上有被汗浸出来的两个手掌印,只一目十行地扫视版面。
“找到了!”看到某个人的署名,他激动得差点不顾读书人的体面蹦起来,把小报一卷,几乎脚不着地往府里冲。
“哎?举人老爷?举人老爷!小的报钱还没给呢!”
砰,小贩头上被丢了一锭银子,喜得他一边屁颠颠直喊“老爷善人”,一边又急匆匆地赶往下一家送小报。
“‘许人尤之,众稚且狂’。潇湘贼好不要脸!”
书斋里许多人早就等着了,看到这一句,一个火爆脾气啪地把镇纸一摔,骂道:“狂徒!”
“狂生学贼!果然是变法一派的!”
“后生可畏啊,不错。”一处闲雅的院子里,中年人看了一遍文章,颇为欣赏地点了点头。
他旁边一个青年也探头看了,笑道:“老师 ,此人看来是同道中人啊。不知系何方高徒?”
中年人惊讶地看了他一眼,随后摇摇头:“庆之,你啊,读书读得傻了。怎么,都不看些闲书话本,不出门交游,不看戏的吗?”
青年人对道:“学生愚笨,学无余力,所以,并不曾理会这些。”
中年人摆摆手:“你哪里是学无余力?你呀,真不知道哪里染上的这副死读书还看不起天下英雄的鬼样子。”
“学生惭愧――”
“好了好了。这篇文章的作者,真名不知系何人,假作名号,唤作:潇湘君子。”
“潇湘君子?”青年露出一个带着思索的表情:“学生似乎在哪里听过。似乎是个写小说话本的。”
“你要是连他都没有听过啊。说明你真成了个‘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迂腐东西,可别再做我的学生了。潇湘君子,是个奇人。《歌仙》、《烈女祠》、《杨柳树》等,均出自此人之手。”
青年人一怔,果然有点印象了。
中年人捋了捋长须:“从前潇湘君子,只是任人评说,从不现身。这次居然自己出面撰写了文章,怪不得现在街头巷尾,都在谈论这一场论战。”
“什么论战?”
中年人这告诉他,原来自潇湘君子此人横空出世之后,就掀起了一股风潮。
由于他的《杨柳树》、《烈女祠》、《歌仙》等,他被正统所不容。
小说本为贱业,此人所写,更往往大逆不道,所以被高官显贵,大夫君子,怒批为文贼之流。
只是此前潇湘君子从不曾回应这些诋毁半句。
只埋头写他的“低贱小说”。
“那这次怎么又论战了?”
“老夫想,概因虽然正统的那些满口圣人夫子的老贼,贬他为文贼,视小说为末流,不过到底没有欺到他本行来,他便也不屑得理会……这一次,却是同行相轻,专从他的得意之处开始攻击,他如果再不回应,那就是平白地叫人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