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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时间我去看你。”
“这不是一相情愿的事。”
一阵沉默。
“你真是个……”
“是个什么？”
“不说了。”
“想骂我吧！”
“啊！不？我怎么敢骂你！”
她看他的脸色有些不正常，于是她不经意地关心他。
“你怎么了？”
“头有点晕。”
“啊！那你休息一下。”
男人对付女人的战术，是能使对方有恻隐之心，紧张的气氛没有了，空气变得柔和起来。
“你住在哪儿？”
“圆明园。”
“现在可以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吗？”
她斜视他一眼。
“战术用得不错吗！”
“别那样看着我！我害怕。”
“怕什么？我又不是老虎！”
“女人都是老虎。”
她笑了起来，然后收拾东西。
“别着急走！你还没告诉我呢。”
“如果我不告诉你呢！”
“我就不让你走。”
她立刻背起画板，他慌忙地站起来。
“你？”
她惊奇地望着他，似乎想起了什么？好熟悉的脸，好遥远的目光！她在哪里见过。
他不解地看着她。
“不舒服吗？”
“啊，不！”
他的目光透着对什么东西的渴望，从他的眼里，她似乎看到了从容燃烧的月光之火。
他犹豫地想说什么，但是他没有说。
他眼里微微的闪亮变得强烈了，目光沉着地望着她，野兽看人一般地望着她。
她有点害怕了，不敢正视他的目光，这目光使她想起大海狂暴的时候，她望着海水冲上岸边，有一股大浪汹涌地拍打过来！猛地一下打在礁石上，溅起层层泡沫，把一切都裹在一片美丽的白色中，又回到大海，留下了露出的礁石，它是那样孤独地站在那里。
哦，海浪迸溅成了一片白色，它就获得了自由，这是可怕的自由！令人颤粟的自由！
她仿佛站在那儿看着粼粼银光的海面，心里涌起一股热浪，好像从十分遥远的地方，一个热烈的尚未露出的渴望向她飘来，飘来。
似乎大海的另一端，所有尚未到来的黎明都在向她召唤！而她的精神又在大声呼唤着尚未来到的黎明。
这可怕而遥远的目光，把她的孤傲毁灭了，只剩下了一片纯净的虚无。
纯净的虚无以自由奔放的生命过程表现它真实的存在！她沉着地望着他，嘴角上露出了她那略显伤感的微笑，眼里露出她的恐惧，她为什么要在这个男人面前恐惧呢？
她不知道。
猛然间，从她的心灵深处涌出一股激情，像以往那样，她喜欢上了这个男人。
她想占有他，可她不能操之过急，她知道他会像孩子依恋母亲那样毫不费力地倒在她的怀中！这样她就可以享受那种新奇和激动人心的乐趣。
这是她以往的规律。
然而爱的力量是伟大的，它能在一刹那间改变所有的人和所有的事。
在这一瞬间，也就是她想占有他的一瞬间，她爱上了他！她不想在爱上一个男人的同时，使用他，剥夺他，占有他。
这显示不出女人的尊贵和厉害，她也没有让世界退回到母系氏族的想法。
她觉得他非常可爱，禁不住想去抚摸他的脸，去吻他的唇，他那可怕的目光已经当然无存。
他的脸上看不到想入非非的痕迹，显得单纯可爱，这与他的年龄多么不相称啊！
他多大了？他能有多大呢？啊！管他多大干什么！爱情与年龄无关。
她看着他在想。
她确信他们之间有爱情。
人生中，有一生一世的爱情，也有一天一小时的爱情，甚至是几分钟的爱情。
难道这是几分钟的爱情？只是一种偶然的相遇？黑夜过去是白天，当我们面对白天的时候，梦幻就消失了吗？
生活中凡事都有开始，遗憾的是凡事也都有结束！如同人的生命，这是必然的，必然性的死亡是无法抗拒的。
但爱情是永恒的。
现实往往和理想背道而驰！它如同一股巨大的排斥力量，推动着那些抱有美好愿望的人们。
即便是确认他们之间有爱情，可他是位有妇之夫！裴天一才不滥用自己思维去想那些与她无关紧要的事。
只要有爱情就够了。
人活着太累，什么前途、事业、理想，为了这些，人们要在自己有限的生命里耗尽多少精力和时间！结果呢？到头来一无所有。
别去想！她告诫自己。
“我该走了。”
“明天还来吗？”
“也许。”
“我送你。”
“还是各走各的路吧！”
他不解地望着她。
她头也不回地走在夜色里，他呆呆地望着她的背影在夜色里消失。
第五章第六章第七章第八章第九章第十章
五
银色的月光透过了淡绿色的窗帘，婆娑的树叶投下了模糊的暗影，温柔的夜风轻轻地拍打着她的无眠。
风，轻轻地吹着，在这静静的夜空里，四周充满了沉寂，这间小屋也仿佛披上了一层梦幻的轻纱。
她轻轻拉开了窗帘，看到云层中升起的一弯明月，以及那满天闪烁的星辰。
刹那间，她觉得好像有无数的柔情涨满了她的胸怀！她想起昨天在紫竹院认识的那个人的眼睛是那样的熟悉，又是那样的遥远，遥远得如同一个世纪。
噢，她想起来了，那是她第一个情人的眼睛，那时她只有十五岁。
她“第一个情人”也就是她同父异母的姐姐裴地一的丈夫。当时他35岁，名字也叫夏南林。
那是她在读中学时的一个中秋之夜。
微凉的秋风使人感到秋的舒爽和遐意，她和姐姐一家人在地里收秋，不懂世事的她在地里奔跑着，忙碌着。
山，静静的，人们都在月亮地里干活。
月亮升起的目的，对于城市的人来说是为了欣赏，对于乡村的人来说是为了帮助他们收秋。
没想到夏南林误解了月光。
姐姐回家做饭去了。
他从田地的另一端跑过来，慌忙地抱住裴天一，两眼射出贪婪而奇异的光，吓得月亮都躲到云层里去了。
“我喜欢你，真的喜欢你！从你到我家的第一天起，我就喜欢你，你把我折磨得太苦了，看着我，你为什么要长着一双多情的眼睛？”
她根本没听见他说什么，因为她已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坏了。
她不知从哪里来的力量，一把甩开他的纠缠，气得两眼发直，浑身发抖，嘴唇发青，牙咬得咯咯响，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就慌忙地上气不接下气地往山下跑。
可是她没有跑回家，她不想见姐姐，她恨姐姐，恨她怎么嫁给这样一个流氓丈夫。
她真想找一把刀把他杀死！她暗下决心有机会她一定要把他杀死。
她跑到村头的河边。
眼泪流到清清的河水里。
她又一次想起母亲。
妈妈，你为什么要离开我？让我受继母的虐待！父亲又不给我自由，在姐姐家上学，不仅要看他们的脸色，还要受姐姐的流氓丈夫欺负！活着有什么意思？妈妈，我不要这样的生活，我要和你一起去。
这里没有爱，没有温暖，没有自由，没有希望，没有欢乐，没有幸福，一切都没有。
生活对于我是如此的凄冷！
那么留下我做什么？为这个悲惨的世界增加悲剧的色彩吗？我的生命是什么？我的欢乐在哪里？哪里是我的家？没有妈妈就没有家。
妈妈，你的生命留给了我，我的生命留给谁？好吧，我不要这生命了。
她不知留了多少眼泪。
夏楠林的月光曲没有弹成，心中慌乱了起来。
如果她跟她姐姐说了刚才的事，那岂不天下大乱了吗？他边走边想。
他回到家里，没有看到裴天一，心里更加慌乱。
“天一没有回来吗？”
“她不是在地里吗？”
“没有。”
“那去哪了？”
“玩去了吧？”
“这么晚了！和谁玩？”
“总该知道吃饭吧！”
“如果不找，饭也不知道吃。”
“那你出去找找。”
裴地一出来找妹妹，她一出门就喊。
“天一，回家吃饭啦！天一。”
这时，裴天一躲到河边的一棵大树后面，因为她不想回他们的家，她不愿看到他们，她恨他们。
她不回去了，她要去浪迹天涯，她这样想着，就没有回应姐姐的喊声。
姐姐没有希望地回去了，不过，她也知道妹妹不会丢的。
“这孩子，吃饭还不知道回家。”
她回到屋里，急忙问丈夫。
“你没说她吧！”
他不动声色地回答她。
“我说她干嘛。”
“你去找找，菜还没做呢。”
“上哪去找？”
他不慌不忙地往外走，以免妻子看出破绽。
男人哄骗女人总是有一套方法的。
他匆匆地来到村头的河边。
夜色里传来哭泣的声音。
他顺着声音找去。
他悄悄地来到裴天一的身后，静静地站了很久，很久，寻找着合适的词语，用温和的声音来安慰她。
“回家吧！”
她没有停止哭泣。
“回去吧，是我不好，我向你道歉。”
她的眼泪还在流着。
“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