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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投入竞争,在出版行业的商海里拼搏厮杀,夜里,我享受一种孤独的宁静。现在,经过了一种回归再
复活之后的自己,梦幻的东西已看淡了许多,当实实在在地拥有了属于自己的小屋后,对情感归宿的那
份企盼,便成了刻在心中的凭吊……乔克似乎已成了一种遥远,如果是这样,我与史野之间的那份维系
似乎也已成为过去。
真的已经成为一种过去吗?
夜里,在空旷的小屋,我会一个人静静地点上一支烟,把所有的灯光熄灭,在孤独的排萧乐曲里,
把目光投向案头上那部粉红色的电话。在无数次等待铃声响起的凝眸中,我意识到这是一种发自灵魂的
下意识渴望,这种渴望勾起的是对孤岛的怀念,我的思绪会沿着那蓝蓝的海水泅向那熟悉的码头,在棕
榈树的拥护下踏上那五光十色的贝壳铺成的小径。记忆中的小木屋再次重叠了我用沙子堆砌童话般梦幻
的宫殿……一张熟悉而又优雅的笑脸向我迎来,于是,我渴望那磁性十足的声音响起……整整三个月,
这种等待化为一种空茫。
史野断绝了与我的一切音讯。那个曾经固执地在我身边徘徊了九年,最终在我内心占据了一席之地
的史野,似乎选择了毅然决然的告别方式与我诀别,而我,几次在提起话筒拨号的当际又放下了话筒。
“你失去了他,米路,确切地说,你毁了他。”“高人”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我恨你,米阿姨,你不该拒绝干爸,干爸是因为绝望才去娶那女人的,他根本不爱她,他爱的是
你,你毁了他。”是梦妮的声音。
而我的眼前,叠印出的是那晚史野朝我投来的最后目光:绝望、悲哀、还有那混杂着自暴自弃的玩
世不恭。
是我拒绝了他吗?
如果说以前是因为还没从乔克的情感中走出来,我对史野是拒绝的。可自从经历了两年的孤岛回归
和三年重返世俗,不可否认,我已对他打开了心扉之门,甚至还萌发了一种微妙的情感,说拒绝显然不
贴切了。
我问自己,就像他问我,“告诉我,米路,你真的从来不曾爱过我吗?”
不,因为我并没有拒绝和他牵手。
既然如此,我为什么要拒绝他?
既已拒绝,为何又在冥冥之中渴望他那磁性十足的声音响起?
我找不到答案。
长夜里,寂静的小屋,我第一次感到没有史野的孤独。我听到发自内心深深的叹息,这叹息极度疲
惫极度迷惘……我再次陷入了深深的精神迷惘中。
不久,我听到了许多关于史野的排闻。今天说他在哪个歌星身上一掷千金,明天又是与哪个演员一
夜风流,还有人说他已嗜酒如命,常常在酒吧里醉不思归,更有人说他已迷上赌博,曾一夜之间输掉几
十万人民币……我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但,事实很快证明了这一切全是真的,史野不仅如此,而且变本加利,恶习有增无减。
终于有一天,我目睹了一个我完全认不得的史野。
那天,我到海边去散步,看到沙滩上里三层外三层地围着黑压压的一堆人群,远远地,便听到人群
里传来的一片嗷嗷直叫的亢奋嘶叫声,像是在观看马戏团的表演。我对这种围观历来生厌,这个世界无
聊的人太多了,就在我正欲绕道走开时,一个熟悉的声音灌进耳膜,“再来呀——谁吞下哪玩艺,我加
一张伊丽莎白。”
是那磁性十足的嗓音!
“噢——是港币!”
“天哪——一千元港币!”
“马仔——吞呀!”
“老三,还愣在那干嘛?这种中头彩的机会可是不多哩……”人群在起哄。
我挤进去一看,史野正躺在一把太阳伞下的摇椅上,面前的小方桌摆满了酒和瓜果,几个穿比基尼
泳装的娇媚女人正围拢在他的身边。在一个用绳子圈起的沙滩上,面对面站着两个穿裤权的男人,一看
就知道是属于地痞阿飞一类的人。两人的周围堆聚了不下五十支空啤酒瓶,在他们面前的一只塑料脸盆
里蠕动着一只遍体触角的海葵,还有一条滑腻的遍身花斑的海蛇。
两个穿裤衩的小痞子已喝得九分醉了,他们每人脚边搁着一堆散乱的百元钞票,显然,史野在摆着
一台赌酒游戏,但似乎觉得不够刺激,便又想出新招,让他们赌吞丑陋的海生物。
史野并没有发现我,他赤裸着上身,下半身用一条浴巾围着,阳光下,他眯缝着双眼,一手拿着啤
酒,一手用两个指尖夹着一张千元面额港钞,在他面前一只装着水果的盘子里,除了厚厚一摞百元面额
人民币还散着花花绿绿的外币。他变了——整个儿地变了。我熟悉的那份优雅不见了。呈现在我眼前的
他是一副放荡不羁的花花公子作派。
一阵强过一阵的嗷嗷怪叫在两位赌徒的眼里化为一种刺激的亢奋,但面对眼前那丑陋的爬行动物,
他们又无不露出一种发怵和犹豫。
“马仔,吞了它!”
“老三,是骡子是马就看这一招了。”
史野打着口哨朝两人捻着手中的票子——一切再刺激不过了。
两位痞子都不约而同地使劲咽了咽涌上喉头的不知是恶心还是贪婪的唾液。其中一人很快俯下身子
,抓起那条尺把长的海蛇使劲一甩,在海蛇抖动着痉挛的蛇身时一仰脖吞了下去……口哨声、怪叫声、
巴掌声混成一片,我看到那些穿比基尼的女郎发出刺激的浪笑摆动着性感的躯体纷纷朝吞下海蛇的痞子
作飞吻状,史野朝其中一个女郎打了个响榧,那女郎乖巧地抽出史野指尖里的钞票晃动着蛇一样扭颤的
腰枝走向那吞蛇的痞子,把钞票轻轻一弹,票子轻飘飘地落在他脚边的那一堆百元人民币上。“OK!”
女郎性感地一撮圆唇,那痞子借着酒劲用那只刚刚吞下海蛇的大嘴冷不丁吻了那女郎一下性感的双唇,
这一招的确出乎意料,女郎发出一声惊恐的尖叫,“畜牲!”她一个巴掌扇过去,自己也抑制不住恶心
呼啦啦吐了一地。
所有的人都被这一插曲刺激得亢奋乱叫。
我感到一阵恶心,浑身浮起鸡皮疙瘩。
史野放下手中的啤酒,这刺激的一幕令他开心极了,但他似乎还感到不过瘾,只见他眯缝起双眼,
伸出双手,从水果盘用指尖各捻起一张百元票面额的美钞,“还要吗?”他的目光在那只蠕动的海葵身
上转了一圈,然后移向那位吞海蛇的痞子。
“好样的,华盛顿在向你招手呢!”
“吞下它,马仔!”这一下,那小子憋不住了,当他再一次把目光投向那蠕动的海葵时,一阵翻天
倒海的呕吐,那长长的海蛇从嘴里吐出了一半……另外一位痞子见状,三下二下收拾起腰下的那堆钞票
,逃也似地挤出人群。
叫马仔的痞子吐着半拉子长的蛇身,突然惊恐得不知所措地乱窜,人群呼拉一下子惊叫着四面散开
……那些女郎都围在马仔周围,看他屁股朝天地把头埋在沙里拼命地呕吐……史野终于看见了我。
四目相视。好一会儿,史野抽动了一下嘴角,他似乎想说什么,但我已转过身,离开他走了。
他让我在恶心的同时为他感到了透彻心肺的悲哀。
史野真的变了。
变得令我怵目,让我心寒。
两天后,在一家酒吧里,我又遇见了他。
这次他喝得烂醉,敞着怀,领带结松开耷拉在胸前,在他身边,拥着一帮舞女,他把灌进喉头的酒
液喷向她们……“嗨,你弄脏了我漂亮的衣服,你得赔我,亲爱的……”“你也得赔我,瞧我的拉链都
给你扯坏了。”
“我赔,宝贝,我赔得起,别忘了我可是海阳市最大的款爷,钱,有的是,”他从手指上撸下二枚
价值连城的翡翠戒指,分别给了那二个女人,然后怪笑着一伸手,扯断了另一个舞女的紧身裙带,露出
了不带乳罩的双乳,“嘿嘿……你也要赔吗?”
“哎呀,羞死人了,你还得赔我肉体损失费呢……”所有的客人都把目光投了过来,那女郎故作嗔
怒状捂着双乳,把她的目光盯在了史野手腕上那只白金手表上。
“拿去吧,美人,有了……它,你……你这辈子可算是吃……吃……吃穿不愁……嘿……嘿……嘿
……”那女郎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撸下他腕上的表,唯恐迟一秒他就会反悔似的。
其他没捞到东西的舞女们纷纷扑向他怀里,有人摘下他的24K金的领带夹,有人把手伸向了他的口袋
,掏走了他的足金打火机……史野已醉倒了,嘴里发出嗫嚅不清的呓语,“都……都拿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