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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外出乎意料站着一脸颓废的弟弟，几天不见他胡子野草一样在脸上疯长，眼眶发黑，眼睛里都是红丝，身上透着一股浓重的烟味，重品位的弟弟什么时候这么邋遢过？我印象里挖不出这样的弟弟。
“华华，我很累。”弟弟低着头没看我，说完话就把我抱进了怀里，连门都没顾上关。
我摇头苦笑，是不是我太心软了，让他又哄又骗的欺负个够，最后还要去安慰他，但是人的心是肉长的，很柔软，很容易被打动，我对弟弟的狼狈一点免疫力都没有。
“怎么了？先进来，我煮咖啡给你。”
弟弟几乎是被我拖到沙发上坐下的，即使坐下了还死死的抓着我的腰身，我走两步他就跟着躺在沙发上拽着我的裙子。
我做的咖啡的确不错，但是没有不错到让人不怕烫的一口喝光一杯，除非这个人是什么都不顾及了。
弟弟喝光了一大杯加了巧克力和炼乳的咖啡，然后仰着头看我，他高大的身材窝在沙发里竟象是负担不起自己的重量一样。
“说，出了什么事？”
“不会有婚礼了……，也，不会有孩子了。”
“囡囡呢？还在吵？小明不是替你顶罪了吗？”
“囡囡一直神智不清，那天回家以后就开始自言自语，好一点的时候能认出我，等过一会就又忘了才和我说过的话，只要是清醒的时候她就会不停问我要吃什么，然后跑到厨房去做，有时候做到一半就又忘光了在干什么，糊涂的时候就自己唱歌，洗衣服，刷地板，擦玻璃……”
“天呐，你家住在十层啊，太危险了，你没送她去医院？”
“去了，医生说她精神极不稳定，不适合生孩子，如果她自己完全不知道判断行为的危险性，那么她随时可能因为跌倒，蹦跳，或者过度的体力劳动导致流产，不能及时处理的话也会危害到囡囡的健康甚至生命。”
“那你打算？”
“孩子不要了，失去她我还要孩子干吗，我一直都只在乎她而不是孩子，可是她总是不明白这一点。”
弟弟看着我的眼睛让我想到了迷路的羔羊，不知所措的等着我指示一个方向。
颓丧的靠进我怀里，弟弟把脸埋在我胸腹之间，不能自己的呜咽着，一个男人的悲伤似乎比女人更让人觉得厚重，因为，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时。
34。冬天的蛇
我大概是世界上脸皮最厚的“第三者”，因为我毫不顾忌的挺着稍有凸起的肚皮去看望刚刚失去孩子的“原配夫人”。
囡囡出乎我预料的不是住在妇科的病房而是在精神科的病房里，弟弟给她请了特别看护，让他全天24小时的守在医院显然是不切实际的，他还要工作，无论是住院吃药还是请看护或者是囡囡住的单人病房，这些加在一起是一笔庞大的开销，而弟弟这个法定意义上囡囡的丈夫，有必要确保她得到最良好最昂贵的照顾。
我的来访对一个正常的原配夫人大概是极度的轻视，但是对现在的囡囡来说，我的来和去她都不在意，因为她根本认不出我是谁。
囡囡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和我们在空气中看不到的人说话，每当看见她冲着空空如也的空间自言自语指手画脚，我就觉得背后冒凉气，人说举头三尺有神明，我是无神论者，我不相信鬼神的存在，但是这不妨碍我害怕鬼神的存在。
“囡囡，看着我，你知道我是谁吗？”我试着诱导她，希望她看着我能想起点什么东西来。
“蜻蜓，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头，蜻蜓哦哦哦，蜻蜓……”
囡囡答非所问的对着我傻笑，还拉了拉我脖子上的围巾，围巾的末端有一个蝴蝶结，她揪着蝴蝶结一直说是蜻蜓。
“我是华华，钟华，你最讨厌的人，记得吗？”恶性刺激不知道管用不管用……，反正死马当成活马医，最坏不过是她还是不知道我是谁罢了。
囡囡听我报了名字抿嘴一笑，接着拉开嗓子对我唱，“我们都有一个家，名字叫中华……”。
我倒……
折腾了两三个小时，囡囡一直保持着高昂的兴致看我窜上跳下的娱乐她，我累的半死也没让她露出半点清醒的神色。
“唉，放弃了放弃了，你比我肚子里的小孩还难伺候。”
我鸣金收鼓准备撤退的时候，囡囡突然被我触动了某根神经，她眼睛一瞪，又恢复了几天前的样子直勾勾的瞧着我。
“贱货，滚，勾引别人老公的婊子，不要脸的下三烂，没人要的破烂货……，你到底要什么？狄笛是我丈夫，谁也抢不走，谁都不行！狄笛，你快来，你在哪儿，狄笛啊！”
我被囡囡骂的一楞一楞，这些话我听的很难过，不过大部分的难过不是为我自己，究竟是从什么时候起那个对着我说“请多关照”的文静女孩消失了？眼前的囡囡被自己的猜忌折磨的疯狂尖刻，尖酸刻薄的举止已经彻底把她改造成了另外一个人。
我转身把看护叫进病房，门外，弟弟默默的看着我，他不知这样站着看了多久，但是从他不能克制的把我从他身边一把推开的举动推测，囡囡最后几句话他都听见了。
我趔趄了几步撞在墙上，弟弟无动于衷的走进病房，把门在我眼前关上，隔了一扇木板，我们象隔了万水千山。
揉着撞疼的肩膀，我暗笑自己实在是个滥好人，弟弟成了伊索寓言里冬天被冻僵的蛇，我同情心泛滥的把他放进自己怀里，最后被他恶狠狠的咬了一口。
人的心可以很硬很冷漠，就象弟弟对我，也可以很柔软很温暖，就象弟弟对囡囡，就象日子有着光明和黑暗两面，人性有着善良和冷酷两端。
35。福佑终生
弟弟的婚礼取消了，但是我仍然托小丁把我的礼物转交给他，因为婚礼不过是一个仪式，法律意义上弟弟已经结婚了。
自从我去医院看望囡囡之后弟弟就拒绝接听我的电话，他休了一个星期的事假，在这一个星期里我递交了辞呈，我辞职的理由很简单：另谋高就。
这个看起来值得人羡慕的理由其实和事实正好相反，我是个没什么工作经验的孕妇，大公司一般不会轻易接收我这种员工，弟弟如果不是利华的总经理，我也没机会在这里混到现在，所以我的另谋高就不是说我找到了更好的去处，而是在不得不离开弟弟的前提下不得不做的决定。
我现在工作的地方是个不起眼的小运输公司，三五个人，在一栋不起眼的写字楼里占据着一个大套间，三间办公室就是整个公司的全部，在弟弟身边的奢华待遇一下连降无数级，我这才体会到弟弟在事业上的精明能干，并不是每个二十七岁的总经理都能有他那样的成就。
余小明对我的辞职表示理解，同时推荐我去另一家规模不小的电子公司工作，我不识好歹的拒绝了他的好意，本质上我是个粗枝大叶的女人，但是我不喜欢欠人情债，尤其是搞不好我得拿自己去还债的情况下……
余小明最终被我的任性打败了，不过八小时之外他和小楠变成了我最忠实的座上客，抛开了上司和下属的关系，我们是知己是朋友。
小楠天真可爱，有着单亲家庭小孩少有的开朗，他不但不反感和一个可能成为他后妈的女人三天两头的见面，实际上他还经常留在我家住，每当我哄着他回家的时候，他都依依不舍的想多赖上几天，都说后妈难当，其实碰到小楠一样乖巧听话的孩子，后妈实在是个很容易从事的职业。
囡囡一个星期之后出院回家了，据说她还是神智恍惚，看来精神上的病不是医药能救治的，心病还要心药医，他们的生活里少了我，或许有一天她能清醒过来，勇敢的面对她一手造成的烂摊子。
宋诗和他的新任妻子渐渐成了我家的另一对常客，我为他感到庆幸，在失去了我这么个任性妄为的妻子之后，他终于找到一个温柔大度的好女人，他和弟弟就象是一天的两端，宋诗终于穿过黑夜走进了黎明，而弟弟则从光明没入了无底的黑暗。
在我怀孕的后六个月里，弟弟象消失一样在我的生活里蒸发了，我这才醒悟到是我自以为是的高估了在他心中的分量。
我开始相信这就是我的命运，因为没有孩子我失去自己的家庭，因为有了孩子我破坏了别人的家庭，就算自始至终我都站在一个无辜受害的位置上，可是我不能因为自己的不幸而去嫉恨别人比我幸福，只要弟弟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我情愿原谅他。
第二年五月，我的儿子出生，孩子随我的姓，我给他起名叫钟福生，希望他的一生都能生活在幸福里，福佑终生。
因为福生的名字，老妈又跟我吵翻了天，当初我坚持要生她说我头脑发热，给了我清脆响亮的一个耳光，现在因为我名字起的俗不可耐她又老当益壮的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