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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近天亮的时候我离开佐治,带着两盘他偷拍的录像带。刚关上房门,还没来得及适应楼道里朦胧的光线,就听见有人在我身后说。
“雪梨?!你吓了我一跳!”我站在楼梯的转角处,看见雪梨抱着膝盖坐在楼梯上。
“我等你,只想知道我究竟做错了什么?不要用这种眼光看着我,你和我是一样的,本质上相同!作为女人、或者说作为人,从一生下来就注定要寻找。找与不找,结局一样;找来找去,不过是男人。你有必要这样对我吗?”
“我怎么对你了?”我看着雪梨从台阶上站起来,不以为然地将她的背包往肩上一背,我的心就一沉。佐治把记录了我不羁行为的带子给了我,我把它们装进包里,一如装进了自己的过去。我知道我没有勇气去回顾,不是因为害怕重温和小忌的种种,而是无法面对曾经的肆无忌惮。小忌也好、佐治也好,他们爱着的是那个心无城府的暧昧,是他们给了我肆无忌惮的权利。可是现在,伤害已存在,游戏面临的是道德。
“你做了什么?你出卖了我的信任!”我一边说一边下楼,不想在佐治的门外和雪梨争执。“我告诉你佐治的‘命门’是乳头,这是我们之间的信任。也许,你当时那样做是出于无意,但是你知道后果是什么吗?!”
我突然说不下去了。站在楼外的空地里,清凉的空气携带着早晨的无邪包围着我的身躯,然而我却是那样的疲乏,毛孔堵塞,呼吸困难。
事实上,我们可以分享别人的快乐,却无法承担别人的痛苦。
我没有再看雪梨,疾步穿过停车场,向街上走去。自认识雪梨以来,我几乎是带着欣赏与纵容的心态与她交往的。我们之间有着很多的共同点与不同的地方,我喜欢她的率真、执着、极端与坦荡,换言之,我给了她在我面前肆无忌惮的权利!
“就算是这样,还是我刚刚那句话。找与不找,结局一样,我们都会带着满足或者遗憾走向死亡。找来找去,不过是个男人,难道他会给你一次重生的机会——”
“够了!”我一转身,对着在我身后喋喋不休的雪梨大吼道,“小忌已离开了!他不会回来了!他说过我背叛他就背叛!雪梨,我现在也想慎重对你说,你背叛我就背叛,你不把我的信任当回事,你也就失去了在我面前肆无忌惮的权利!”
雪梨换上了一种怜悯的眼神,让她的眼珠在晨曦中变成灰色。我本想再告诉她,一个男人不会给你一次生命的机会,但是你可以从他身上去发现一个世界。然而,正在这时候,我的眼神越过雪梨的肩膀,看见路边正有工人从车上卸下一些灯箱广告,而那广告上的图片我太熟悉了。
小忌的表哥开广告公司,认识小忌那会他帮他表哥拍商业片,然而,小忌总是标新立异,拍出来的产品广告没有一次被客户通过。后来,小忌不愿意在他表哥那里“白吃白喝”,就离开了广告公司。小忌的房里有很多他以前拍的作品,我曾笑他是“肢解专家”。他不会把一件物品的全部呈现给你,他只摄取他认为有用的、能产生视觉冲击的部分……
“我们之间会存在背叛?!哈哈,暧昧,别找这样的借口。你以为我不了解你?在男人这个问题上,你最虚伪了!”
我粗鲁地把雪梨一推,走向路边那些灯箱。工人们卸下的是一系列秋装广告。在照片上没有模特,只有模特身上的服装,而即便是服装你也只能看到一些细节。低腰裤上的手工缝线、半敞前襟上的金属纽扣,再加上那些若隐若现的人体部分,这绝对是小忌的手笔!
“我算是自作多情,好吧?我以为你在佐治面前故作姿态,半推半就,是因为小忌的存在。现在看来,我白推了!”雪梨在我背后说。
“你推?你推什么?”刹那间,我的眼睛像掺了沙子一样,看什么都是那样的迷惘。
“把你推向佐治。我觉得佐治比小忌更适合你,这一点看他的眼神就知道了——”
佐治所做的一切,是任何一个正常人所不耻的。虽然我知道他这样做的原因,是由爱慕衍生出的自私与占有,但我无法接受!虽然我也了解到他的痛楚,知道他背负的他的生理缺陷,可是,我无法分担。
“你以前是不是担心佐治的床上功夫没小忌好?现在没可比性了,那还不抓住佐治?”
“滚!”我猛地转身,直视着雪梨的眼睛,“我希望你今后不要在我的眼前出现!”
“暧昧——!我想和你看电影!”
雪梨在我身后很远的地方喊。
【月桂谷】
【LAUREL CANYON】
“暧昧,我想和你看电影。”我不知道雪梨为什么最后会喊出那样一句话?我回到了家里,拉开冰箱门,将那瓶珍藏了很久的芝华士拿了出来。这是我前男友留给我的,也是我保留的唯一一件不属于小忌的礼物。前男友音乐学院毕业,留着一头长达腰际的直直的长发,虽然小忌的头发也及肩,但小忌总是揶揄地称前男友“那个长头发”。我在电脑椅里坐了下来。长头发去了美国,我和他唯一相同的地方就是喝芝华士的时候用两个杯子,一个装酒、一个装冰,喝的时候小小抿一口,然后用手摇着另一个杯子里的冰块。
我打开电脑,上网,点开QQ。长头发时不时在QQ里给我留言,报告他所在的位置,而我从来不回,也从来是隐身的。小忌为这事追问过几次,也时常点开QQ来看一眼。我告诉小忌我和长头发之间并没有什么约定,我尊重他的选择。
“正是因为这样我才害怕,”小忌说,“你所纵容的是你希望别人纵容你的!”
“我不要这样在背后生活!我从来都是不平静地生活着。”音乐制作人简在银幕上挥舞着手臂说。
看电影,我是因为工作的关系需要看电影。认识小忌后,看电影成为我们的交叉点,也是一切升华的支点。我不知道雪梨冲着我喊“我想和你看电影”是什么意思,但有一点我明白,我和雪梨都不是那种向往平静生活的人。
电影进行到哪里了?简的儿子山姆带着女友爱丽丝来到母亲的住所,山姆发现母亲还是那样,不平静、放纵地生活着。山姆担心女友不适应这样的生活,也对母亲年轻的情人不以为然,他认为母亲简“总是犯相同的很严重的错误”。我轻轻摇着杯子里的冰块,听它们在杯沿上发出清脆的撞击声。看着电影里简的生活状态,我想前男友就是属于这一类人,也许,此时他就是在某一个录音棚里挥霍着他的激情。
虽然山姆对把女友爱丽丝留在家里写论文很不安,但是他还是很快适应了医院的实习生活,因为这时一位漂亮的女医生莎拉走近了山姆。简一如既往。爱丽丝的论文也在进行。这几个人里最轻松的应该是比简小十六岁的伊恩,来自英国,是乐队的主唱。他坦荡、率真、无畏,不存在任何必须惧怕与禁忌的东西。
突然,桌上的电话响了,我犹豫了片刻,接了起来。
“暧昧,我只问你三个问题,请你如实回答,然后我就离开你的生活。”雪梨的声音。
“……”
“小忌能满足你吗?我是说你们的性生活,你有高潮吗?”
“能。有!”
“通常你和小忌在一起时,一晚上做几次爱?”
“三次。睡觉前两次,早上醒来前他会再要求一次。”
“你觉得我爱你吗?”
“雪梨——”这第三个问题让我措手不及,而我根本看不出这里面的逻辑所在。但雪梨在电话那头固执地沉默着,我听见那边车水马龙的喧嚣声。“我感到的是朋友之间的爱。”
“OK!暧昧,你拥有女人梦寐以求的幸福,学历、工作、男人、性爱,还有包括我在内的朋友之爱,你他妈的太幸运了,暧昧!然而你的内心满足吗?佐治说可以让我去他的公司上班,所以我一时得意忘形。但我看不出有什么冒犯你的地方,或者说像你说的背叛你的地方,因为你并不在乎佐治!一个你从来没爱过的人,稍微的差错也能让你倍受伤害,那你有没有想过你自己的举动对小忌造成什么样的伤害?小忌离开你,是你活该!”雪梨在电话那头急促喘息着,仿佛失去了话语的方向。“而我,一无所有,我有更多放纵的理由,也可以说我没有必须禁忌的东西。我只是想和生活握手言欢,靠自己的努力争取生活,这,无可非议吧?”
“嘀——”电话断了。“和生活握手言欢”?怎么个言欢法?还有,“我有更多放纵的理由”,谁没有放纵的理由?只是我不知道雪梨所指的放纵,是争取生活时不择手段的方式,还是对内心欲望的纵容。
电影进行到哪里了?山姆每天得面对形形色色的精神病